"那是自然。"杜预老实回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边缘。
夏侯玄端起酒杯,琥珀色的酒液在夕阳映照下泛着金光,将他修长的手指也染成了淡金色。"自行台建立以来,关陇百姓皆有地可耕,士卒立功受奖,退仕之后尚有田产可依。"他轻啜一口酒,继续道,"百姓有余粮,商业所以兴盛。"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补充:"这都是尚书令的功绩啊。"
杜预握杯的手微微一颤,几滴酒液溅在案几上。他终于明白了夏侯玄此行的用意——这是在为曹璟开脱。那些殿后将士的性命,与关陇的安定繁荣相比,似乎都成了可以接受的代价。
这时,楼下传来胡姬婉转的歌声,伴随着异域风情的琵琶声。烤羊肉的香气从门缝中钻进来,混合着酒香,本该令人食指大动。可杜预脑海中却浮现出那五万将士浴血奋战的画面——他们中很多人可能再也闻不到这样的香气了。
"仆射大人,"杜预终于忍不住问道,声音有些发紧,"难道您也认为那五万洛阳将士是该被牺牲的吗?"
"啪"的一声,夏侯玄将酒杯重重放在案几上,玉杯与檀木相碰的声响格外清脆。他的脸色骤然冷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元凯,首先你要明白一点,"夏侯玄的声音像淬了冰,"出征蜀汉的是曹爽。如果不是曹昭伯无能,十万大军岂会险些全军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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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预张口欲言,夏侯玄却抬手制止,宽大的衣袖带起一阵微风:"邓艾、桓范没有劝他吗?桓范屡次进谏,皆被他辱骂。堂堂大司农被强留在关中行台,不就是被他当作昔日的田丰吗?"
雅间内一时寂静。楼下胡姬的歌声隐约传来,唱的是一首思乡的曲子,哀婉的旋律让杜预心头一紧。他想起那些战死的将士中,有个才十八岁的小兵,战前还偷偷给他看过未婚妻的画像。
"我只是可悲那五万将士的性命..."杜预声音哽咽,眼前浮现出那些年轻的面孔。他们中的许多人,可能再也回不到故乡了。
夏侯玄长叹一声,目光变得深远。他转动着手中的酒杯,看着酒液在杯中荡漾。"元凯,去地方吧。"他忽然说道,语气缓和下来,"你们这代人对战争的残酷还是理解得太少..."
窗外,最后一缕夕阳的余晖照在夏侯玄的脸上,将他眼角的皱纹映得格外深刻。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暮色渐渐笼罩了长安城。
五更的梆子声刚过,杜预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他披衣起身,推开房门时,晨露的寒气扑面而来。一名行台小吏躬身立在阶下,双手捧着一卷黄绢诏书。
"杜参军,行台急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