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郎们的怨气,我岂会不知?"拓跋力微转身,火光在他眼中跳动,"但饿着肚子回草原,总比把尸骨留在萧关外强。"他的声音突然提高,"传令下去,明日宰杀百头羊,让勇士们饱餐一顿!"
宇文须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重重地坐了回去。
"可汗,"段兰的声音像掺了蜜的羊奶,甜得发腻,"萧关固若金汤,强攻不易。"他说着,眼角余光扫过帐内众人,看见几个年轻头领脸上已经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这些年轻人手臂上还带着昨日攻城时留下的伤,绷带渗出的血迹在火光下黑得发紫。
拓跋力微的狼头杖轻轻点地,杖首的青铜狼眼在火光中忽明忽暗。段兰知道可汗在等他下文,便故意顿了顿,让帐内寂静得能听见外面战马嚼草的声音。他闻着空气中混杂的血腥味、羊膻味和马奶酒的酸味,忽然提高声调:"不如咱们换个路子,从大斗拨谷绕过去!"
这话像块热石头扔进雪堆,顿时在帐内激起一片低语。段兰看见秃发部的年轻头人乌洛兰眼睛一亮,不自觉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去年冬天,乌洛兰的部落饿死了三十多个孩子。段兰心中暗笑,继续道:"只要进了关,魏军腹地空虚..."
他故意没说完,留给众人想象的余地。帐角传来金属碰撞的轻响,是贺拔部的头人在不自觉摩挲腰间的铜钱——那些都是从汉人商队抢来的。段兰注意到,连一向沉稳的慕容头人都不自觉地向前倾了倾身子,粗壮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打,仿佛已经在盘算能抢到多少布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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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的儿郎们想抢多少就抢多少,"段兰的声音忽然变得高亢,像草原上呼唤同伴的狼嚎,"今年冬天,保管家家户户都能过个肥年!"
帐内顿时骚动起来。年轻的头人们交头接耳,有个满脸疤痕的汉子甚至忍不住拍了拍大腿。段兰看见他们眼中闪烁的贪婪,就像饿狼看见了肥羊。就连老成持重的宇文头人,那双浑浊的眼睛里也闪过一丝精光——他的部落最靠近汉地,去年遭了旱灾,牛羊死了大半。
拓跋力微依然沉默,但段兰注意到可汗握着狼头杖的手指微微收紧,骨节发白。帐外忽然刮起一阵狂风,吹得毡帐哗啦作响,火把剧烈摇晃,将众人的影子投在帐壁上,忽大忽小,像一群躁动不安的野兽。
段兰知道自己的话已经像种子一样种在了众人心里。他悄悄退后半步,让其他人上前劝说。果然,乌洛兰第一个跳出来,激动得胡子都在颤抖:"可汗!段头人说得在理!我部儿郎不怕死,但死在萧关城下太冤枉!"他说着拍了拍腰间的弯刀,刀鞘上还沾着昨日的血迹。
然而,就在众人蠢蠢欲动之际,一道冷冽的声音骤然响起——
“愚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拓跋力微的长子沙漠汗站在帐中央,年轻的面容上满是讥讽。他身形挺拔,眉目如刀,虽年纪尚轻,却已有几分狼王的锐气。
“绕道陇西?呵,你们是嫌死得不够快?”沙漠汗冷笑一声,目光扫过段兰和宇文须,“那条山路狭窄崎岖,一旦魏军察觉,只需派一支轻骑封住谷口,咱们数十万大军就会被困死在山里,进退不得!到时候,魏军居高临下,放火烧山,咱们连逃的机会都没有!”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字字如刀,刺得在场众人脸色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