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嫂抖着手摸向心口琉璃瓶,却摸到满手温热——金令边缘已经烧穿皮肉,焦糊味混着血腥气直冲鼻腔。
台下突然爆发出惨叫。
杨十三郎的玄铁刺挑飞三个鬼卒头颅,朝她嘶吼:"跳下来!"
来不及了。
荣嫂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琉璃瓶上。七色药引遇血即燃,化作彩虹般的火焰顺着她手臂蔓延。
剧痛中她听见女儿在哭喊,听见荣哥声音嘶哑了,但还在一直叫她,听见金母冰冷的叹息穿透云霄:
"值得吗?"
"我女儿...等太久了..."
火焰吞没她视线的最后一刻,荣嫂看见自己燃烧的指尖碰到女儿虚影。那根折磨孩子几个轮回的蚀魂针,终于"咔"地裂开一道细缝。
忘川河掀起巨大的浪涛……
河水沸腾的轰鸣盖过了一切声响。
荣嫂感觉自己在下沉,无数亡魂的哭嚎像刀子刮着耳膜。有冰冷的手拽着她的脚踝往下拖,又有温暖的小手拼命拉她往上——
"醒醒!"
清脆的童音刺破黑暗。荣嫂猛地睁眼,发现自己跪在河底祭台上。女儿完整的魂魄站在面前,小手紧握着她三根手指:"娘亲你看!"
顺着孩子指的方向,荣嫂看见自己燃烧的身体竟成了灯塔。七色火焰顺着血脉流入忘川,所到之处蚀魂针的黑雾如雪消融。河面漂浮的十万阴兵突然集体顿住,他们腐烂的眼眶里,幽绿鬼火渐渐变成温暖的橘红。
"这是..."
"醒魂汤呀。"女儿笑着指向她心口,"娘亲把自己的记忆烧成灯油啦。"
荣嫂这才发现琉璃瓶早已粉碎。那些年给女儿熬的桃胶羹、缝的虎头鞋、哼的摇篮曲,此刻都化作光点汇入长河。最亮的光点里,分明是那年上元节,她背着发烧的女儿跪在药铺前磕头的画面。
"痴儿。"
九霄传来威严的叹息。金母的玉辇破云而出,十八重鲛绡纱幔无风自动。她屈指轻弹,荣嫂燃烧的残躯突然浮起,心口金令的火焰被硬生生按回体内。
"本宫准你母女道别。"
荣嫂的嘴唇已经烧没了,牙齿直接暴露在外。她发不出声音,只能颤抖着去够女儿的小手。
指尖相触的瞬间,那个女儿走失的雨夜突然清晰如昨——
"娘亲不哭..."
高烧的小女孩擦着她眼泪,"我喝药就是..."
"时辰到。"
金母广袖一挥,女儿魂魄开始消散。孩子最后紧紧攥住母亲焦黑的手指:"娘亲的酿的甜酒...最甜了..."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阴云时,酆都殿前鸦雀无声。
焦黑的法坛上,荣嫂残缺的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生。新生的皮肤下流动着七色光晕,心口处金令化作"孟婆"二字深深烙进骨血。
杨十三郎的玄铁刺"当啷"掉在地上。
他看见荣嫂弯腰拾起女儿消散处留下的半截红绳,动作轻柔得像在给孩子系发带。
"从今日起。"
金母的声音响彻三界,"忘川主事孟依真,当称孟婆。"
荣嫂——现在是孟婆了——慢慢直起腰。她摸到腰间不知何时多出个旧陶罐,罐底还粘着片干枯的桃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