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摔碎第五个青花瓷碗时,太医院首正跪在殿外发抖。金丝楠木矮几上搁着的血燕粥还冒着热气,他盯着那碗沿的莲花纹,恍惚想起二十年前在毓庆宫摔过的白玉盏——那时的血是顺着箭矢流,如今却是从喉头呕出来。
"给朕查!"石静娴一脚踹翻鎏金铜鹤香炉,火星子溅在龙纹袍角上烧出个小洞。她抓起案头朱砂笔在奏折上批"斩立决"三字,墨汁淋漓如血:"传旨!御膳房当值者全部下诏狱,给皇夫试膳的宫人杖八十!"
殿外忽传来瓷器碎裂声,接着是嬷嬷惊呼:"皇夫殿下晕过去了!"石静娴冲出殿门时踩到满地酸杏核,这才想起胤礽已三个月未正经吃过饭——他总说胃里翻江倒海,却把酸杏当救命符,连批奏折时都要含两颗。
龙榻上的人面白如纸,发间东珠压鬓簪歪斜着,明黄寝衣下小腹已微微隆起。石静娴伸手探他脉象,指尖触到腕间那道疤——当年准噶尔战场上替他挡箭留下的,如今倒成了辨认真身的记号。
"陛下…"胤礽忽睁眼攥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吓人:"是八弟。"他沾着血丝的唇翕动,从枕下摸出枚染血的银扣子:"今晨他送来的安胎药…"
话未说完又伏在床边干呕,铜盆里尽是黄水。石静娴盯着那枚钮子,正是去年赐给宗室的珐琅彩鎏金扣——八阿哥胤禩的标记。她突然想起三日前朝会上,御史台参奏女子科举有舞弊时,胤禩袖口确实少了颗扣子。
"传张廷玉!"她扯下腰间龙纹玉佩掷给暗卫:"带人围了廉亲王府,掘地三尺也要找出那包药渣!"转头却对上胤礽泛红的眼,他攥着她的手往腹上按:"你摸摸,方才他踢我了。"
石静娴僵住。掌下温热处突地一跳,像小鱼摆尾掠过湖面。胤礽突然笑起来,眼尾纹路里藏着当年在毓庆宫学绣花时的倔:"这小崽子倒像我,折腾人。"
五更鼓响时,慎刑司送来口供。石静娴就着烛火看密折,朱砂笔在"夹竹桃粉末"上重重画圈。窗外飘起今冬第一场雪,她望着暖阁中安睡的胤礽,突然解下大氅盖在他腹间。
"陛下,八阿哥府上搜出的药渣与太医院记录相符。"张廷玉捧着证物欲言又止:"但宗人府说…说皇夫殿下孕中多思,恐是…"
"恐是什么?"石静娴折断手中珊瑚朝珠,血似的珠子滚了满地:"传朕口谕,明日大朝会照常举行女子科举殿试——着八福晋郭络罗氏为首批应试!"
雪粒子砸在琉璃瓦上簌簌作响。石静娴蘸着朱砂在《大清刑统》添新例:"谋害皇嗣者,诛九族。"笔锋一转,又在科举章程补注:"女子及第者,赐蟒袍游街。"
天将明时,胤礽被胎动惊醒,只见案头灯火摇曳处,石静娴歪在龙椅上打盹,手中还攥着给他备的酸杏脯。他轻手轻脚扯过玄狐裘给她盖上,却见她睫毛一颤:"再敢乱喝安胎药,朕就学汉武杀钩弋夫人。"
"陛下舍不得。"胤礽把她的手按在腹上,那里又鼓起个小包:"他今日踢了二十八下,比昨日多七下。"顿了顿,突然抓起痰盂又呕:"…这回定是个闺女。"
卯时三刻,奉天门鸣钟开考。八百名女考生踏雪而来,为首的红衣女子抬头望匾额,赫然是八福晋郭络罗氏。暖轿中的胤礽掀帘看了眼,往嘴里塞了颗酸杏:"像你,虎得很。"
石静娴望着雪地上蜿蜒如血的考生袍服,攥紧袖中那枚银扣子。日头升起来时,太和殿飞檐上的脊兽正吞下最后一片阴影。
胤礽摔碎第五个青花瓷碗时,太医院首正跪在殿外发抖。金丝楠木矮几上搁着的血燕粥还冒着热气,他盯着那碗沿的莲花纹,恍惚想起二十年前在毓庆宫摔过的白玉盏——那时的血是顺着箭矢流,如今却是从喉头呕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