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指尖抚过青瓷茶盏上的冰裂纹,这是今晨石静娴特意让粘竿处送来的福建贡品。他望着南书房方向蹙起眉——今日兵部述职会,怕是要起风浪。
石静娴端坐紫檀圈椅时,九门提督隆科多正将一沓文书摔在黄花梨案几上。春日暖阳透过雕花窗棂斑驳洒落,却照不亮他铁青的脸:"殿下监国三年,兵部亏空竟达八十万两!"他抖开一卷泛黄账册,某页夹缝忽悠悠飘落一截雪色织物,轻软如云地覆在石静娴蟒袍下摆。
满堂死寂中,那方西洋蕾丝刺绣灼人眼目。隆科多冷笑:"去年罗刹国贡品清单确有蕾丝十匹,敢问殿下,东宫库房现存几何?"
石静娴垂眸捻起织物,指腹抚过经纬交错处。这是她在现代法医室常见的证物触感——十九世纪英国蕾丝必用亚麻线,而手中织物掺杂了廉价苎麻。"隆大人好眼力,"她忽然轻笑,"只是这经纬线掺了川东苎麻,罗刹国商人怕是要以次充好。"
兵部尚书额楚的冷汗浸透朝服补子。他分明将那匹真正的贡品蕾丝藏在府中,怎会变成赝品?余光瞥见石静娴指尖朱砂痕迹,突然想起三日前太子批红的河道奏折——那抹朱色与蕾丝边缘的胭脂如出一辙。
"殿下明鉴!"九门提督的副将突然出列,"上月查抄闽浙商船,确有二十箱蕾丝夹带私盐..."话音未落,石静娴霍然起身,蟒袍广袖扫落案上茶盏。瓷片迸裂声里,她将蕾丝掷向额楚:"烦劳尚书大人瞧瞧,这可是您府上姨娘裙裾的绣样?"
此刻毓庆宫内,胤礽正对光检视手中的双面绣帕。茜色丝线在帕角勾勒出蝴蝶翅膀,蝶须却是用罗刹文书写的账目编号——这是今晨李佳氏"不慎"跌入荷花池时,从他衣袖摸走的暗账副本。他忽将绣绷掷向熏笼,火舌窜起瞬间,帕面显出一道朱砂批注:苎麻吸墨,寅时三刻。
南书房忽起喧嚣,石静娴看着被侍卫按住的额楚,目光掠过他官靴边缘的泥渍。那是京郊红土,与她昨夜密探的漕运码头如出一辙。"八百里加急送来的福建军报写着..."她抽出袖中密函抖开,"陈知县昨日溺毙,怀中却揣着尚书大人的名帖——沾的可是福州港的海泥?"
隆科多踉跄后退时撞翻博古架,一尊青铜饕餮尊轰然坠地。裂开的底座里滚出颗东珠,恰是去年暹罗使臣进献的贡品。"看来九门提督府上也不干净。"石静娴足尖轻点东珠,看它滚到哆哆嗦嗦的户部侍郎脚边,"传旨,即日起彻查近三年南洋贸易文书,凡涉及苎麻运输者——"
"殿下不可!"议政大臣索额图拄杖而入,蟒袍补子上的仙鹤随他颤抖,"太祖训..."寒光乍现,一柄嵌宝石匕首突然钉入他脚前地砖。众人惊回首,只见胤礽扮作的太子妃立在门边,云肩霞帔上金线凤凰振翅欲飞。
"索相怕是忘了,"他慢条斯理抚过鬓边点翠凤簪,"康熙二十三年黄河决堤,您捐出的八千石粮里..."尾音淹没在骤然响起的唱名声里,粘竿处侍卫押着个蓬头垢面的账房入门,那人怀中账册哗啦啦翻动,页页盖着索额图的私章。
石静娴突然轻笑出声。她踱至索额图跟前,靴底碾过那方蕾丝:"听说索相嫡孙百日宴时,用了三十匹苏绣裁襁褓?"指尖轻弹,一卷礼单从梁上飘落,展开正是当年礼部存档,"恰好与本宫手上的罗刹国采购单数目相符。"
暮色漫进南书房时,石静娴望着阶下跪倒的群臣,忽然想起穿越初遇的那场满月宴。当年惶然扶住铜镜的手,如今已能执掌这腥风血雨的江山。她抚过袖口龙纹,那里藏着一方苎麻帕——是胤礽晨起更衣时塞给她的,帕上绣着句诗:琉璃易碎终成塔,九鼎虽沉可补天。
胤礽指尖抚过青瓷茶盏上的冰裂纹,这是今晨石静娴特意让粘竿处送来的福建贡品。他望着南书房方向蹙起眉——今日兵部述职会,怕是要起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