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庆宫朱漆门前的铜钉沾着晨露,石静娴望着跪满丹陛的六部官员,腕间翡翠压襟烙得肌肤生疼。这是胤礽昨夜塞给她的——本该是太子册封大典的礼器,此刻却成了千斤重的枷锁。
"殿下,准噶尔使团已至德胜门外。"兵部尚书额头的冷汗洇湿了孔雀补子,"他们说…要娶大清嫡公主才肯退兵。"
石静娴的指甲掐进掌心。她记得这年秋狝时胤礽说过:"准噶尔汗最爱折辱人,当年逼喀尔喀献王妃为妾。"镜中人剑眉紧蹙,蟒袍下的肩背却突然松懈下来——这是她与胤礽约定的暗号,每当要做惊世之举前,必先卸下浑身力道。
"取孤的紫貂大氅来。"她忽然转身往太和殿疾走,绯色袍角扫过鎏金铜鹤,"传旨光禄寺,备全羊宴三百席。让理藩院把《尼布楚条约》誊录五十份,用黄绫装裱。"
乾清宫的蟠龙藻井下,康熙正对着镶金地球仪出神。石静娴扑通跪下:"儿臣请旨,将儿臣之名添入和亲人选。"话音未落,满殿抽气声似北风过境。
"胡闹!"康熙摔了和田玉扳指,"爱新觉罗家的太子去和亲?"
"准噶尔要的是爱新觉罗血脉,未指定男女。"石静娴抬头时,胤礽教她的凌厉眼神派上用场,"当年韩信能受胯下之辱,今日儿臣扮作公主出嫁,待大军尾随其后…"
康熙的手掌重重拍在地球仪上,欧罗巴大陆在轴心嗡嗡震颤。他突然放声大笑,笑纹里藏着三十年前擒鳌拜的狠厉:"保成果然是朕的儿子!传旨内务府,连夜赶制九凤翟车!"
太庙偏殿的烛火跳了三跳。胤礽握着狼毫的手一顿,墨汁在《治河方略》上泅出黑斑。自从上月石静娴提出"以工代赈",他便在此推演汛期——直到此刻听见窗外小太监议论和亲。
"娘娘,太子殿下他…"贴身宫女捧着药碗的手在抖。
"更衣。"胤礽扯断颈间东珠项链,玛瑙珠子噼里啪啦砸在青砖上,"去告诉敬事房,本宫要亲自核对嫁妆单。"
他踏进内库时,三十六个檀木箱正盛装着虚假的荣光。织金妆花缎下藏着精铁锁子甲,翡翠头面里淬着见血封喉的毒。当他的手指抚过那柄嵌着东珠的匕首,忽然听见熟悉的脚步声——是石静娴穿着他的朝靴踏入月光。
"孤教过你三十六计,没教过美人计。"胤礽转身时,旗头上的流苏扫过她喉结,"若那蛮王要验身…"
"所以需要真正的太子妃。"石静娴突然握住他指尖,薄茧摩挲着曾经批阅奏折留下的硬痂,"三日后大婚,你扮作送嫁嬷嬷混入队伍——记得在翟车暗格里放《孙子兵法》。"
德胜门外的黄沙漫过驼铃。当"和硕静娴公主"的翟车驶出城门时,石静娴在盖头下数着心跳。她记得穿越前解剖过一具清代女尸,后颈刺着"宁死不辱"——此刻那四个字正烙在她贴身的诃子上。
准噶尔汗的手掀开轿帘时带着羊膻味。石静娴的匕首还未出鞘,忽听帐外马蹄如雷。胤礽扮作的嬷嬷用蒙语高喊:"明军劫营!"趁着蛮王转身,她将翡翠压襟塞进他掌心——这是穿越那日从现代带来的唯一物件。
当夜火烧连营三百里。石静娴在尸山血海中找到胤礽时,他正用金约缚住个五花大绑的汉子。"认得吗?"胤礽踢了踢俘虏,"噶尔丹的军师,去年往东宫送过毒酒。"
"殿下!"远处传来八阿哥的呼喊。石静娴突然将胤礽推倒在染血的草地上,俯身时发辫垂落他颈间:"叫。"
胤礽瞬间领会,发出一声凄厉的"殿下小心"。当八阿哥冲过来时,只见太子抱着浑身是血的太子妃,而三丈外躺着咽气的刺客。
回銮那日,康熙在午门亲手为二人披上黑狐大氅。石静娴望着琉璃瓦上的积雪,忽然想起初遇时胤礽说的:"紫禁城的冬天,从来都是白骨砌就,鲜血浇融。"
而现在,他们终于把这寒冬烧出了个窟窿。
毓庆宫朱漆门前的铜钉沾着晨露,石静娴望着跪满丹陛的六部官员,腕间翡翠压襟烙得肌肤生疼。这是胤礽昨夜塞给她的——本该是太子册封大典的礼器,此刻却成了千斤重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