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6章 乾西五所暴动:我们要见真太子!

寅时三刻的梆子刚打过,乾西五所的青砖地缝里突然渗出铁锈味。石静娴指尖划过黄琉璃瓦上的夜露,这具属于太子的躯体比她想象中更早感知危险——远处杂役房的犬吠声戛然而止。

"殿下,四所净房的恭桶破了三个。"小太监跪在垂花门下,后脖颈沁出的汗洇湿了补服领子。

石静娴将玛瑙扳指转了三圈,这是胤礽身体残留的习惯。昨日宗人府报备修缮五所屋顶的杉木,此刻却从西华门运进三十车桐油。她突然按住腰间的翡翠压襟,冰凉的触感刺醒记忆——三日前翊坤宫暴毙的洒扫宫女,指甲缝里也有这种西域桐油的残渣。

"传粘杆处..."话音未落,五所方向炸开惊雷般的嘶吼:"烧了这腌臜地!我们要见真太子!"

乾西头所的井台上,十二名包衣奴才正用铁锹撬动太祖皇帝御赐的玄武岩井栏。领头的葛布袍汉子振臂高呼:"连着七天梦见白虎扑食!定是东宫那位..."他刻意含糊了称谓,"...遭了邪祟!"

石静娴踩着恭亲王去年进献的波斯地毯登上角楼时,正看见三阿哥府上的门人往人群里塞银锞子。她摩挲着袖中密折——这是胤礽被困在太子妃身体里时,通过敬事房的茯苓糕夹层传来的消息:宗室在五所地窖私铸洪武通宝。

"放箭。"她轻声道。

箭雨擦着暴民头皮钉入砖缝,粘杆处侍卫的箭簇特意磨钝了锋刃。石静娴眯眼看着躲在人群后的镶白旗参领,那人左耳缺了块肉——正是上月刑部追查的私盐贩子。

"太子爷!"暴民中突然冲出个披头散发的妇人,高举的襁褓里传出猫崽似的哭声:"您摸摸这孩子,若真是天龙转世..."

石静娴瞳孔骤缩。那襁褓用的是江宁织造今年新贡的云锦,却出现在包衣奴才手中。她解下东珠朝冠掷向侍卫长:"接住孩子!要活的!"

毓庆宫此刻正弥漫着血腥气。胤礽盯着铜镜里太子妃苍白的脸,拇指无意识抚过梳妆匣暗格——那里藏着石静娴用朱砂画的五所地形图。半个时辰前,庶妃王氏突然腹痛如绞,接生嬷嬷从她枕下翻出写着太子生辰八字的厌胜娃娃。

"娘娘,五所乱了!"宫女跌进来时撞翻了掐丝珐琅烛台。

胤礽攥紧石静娴教他防身的银簪,这具身躯的腕力竟连茶盏都端不稳。透过雕花槛窗,他望见神武门方向腾起的黑烟,突然想起那日石静娴批注的《洗冤录》:"纵火者常以桐油为引,其味甜腥..."

"取本宫朝服来。"他咬破舌尖维持清醒:"去慈宁宫禀报,说太子妃要为暴民诵《地藏经》。"

五所的火势已成困龙之势。石静娴单手提着那哭嚎的婴孩,任火舌舔过蟒袍下摆。粘杆处的侍卫长被毒镖射中右眼,此刻正抽搐着咽气。她终于看清暴民袖口统一的靛蓝绑带——这是十年前朱三太子案余孽的标记。

"殿下小心!"背后传来破空声。

石静娴旋身用婴孩挡住暗箭,却在箭簇入肉的闷响中愣住。那根本不是婴儿,而是塞着棉花的傀儡,裂开的腹腔里掉出黄铜机括——精密的齿轮竟与那日她在太庙见过的西洋钟别无二致。

"二哥好狠的心!"九阿哥的嗤笑从火光中传来,"连亲骨肉都舍得..."

石静娴抄起燃烧的梁木掷向声源,却在浓烟中瞥见索额图门生的身影。她终于串起所有线索:私铸钱币是为筹措军饷,桐油引燃五所是为销毁证据,而那具机关傀儡——康熙最忌惮的就是巫蛊之术!

慈宁宫此刻跪满了诵经的嫔妃。胤礽将《地藏经》翻到"火宅喻"篇章,指甲在"四面俱时倏然火起"一句掐出月牙痕。太后腕间的蜜蜡佛珠突然崩断,一百零八颗珠子滚过金砖地的声响,竟与五所方向传来的马蹄声严丝合缝。

"老祖宗,"胤礽俯身捡起佛珠,"孙媳愿往五所施粥。"他故意露出袖中渗血的纱布——那是今晨为太后尝药时烫伤的。

当康熙的明黄仪仗出现在神武门时,正看见"太子妃"捧着《金刚经》冲入火场。石静娴在浓烟中望见那抹胭脂色身影,突然想起互换身体那夜胤礽说的话:"爱新觉罗家的男人,最见不得女人拼命。"

三日后,胤礽在太子妃寝殿的暗格里发现半枚洪武通宝。钱币边缘的咬痕与他记忆中分毫不差——康熙二十三年南巡时,他曾用这枚钱币给石静娴挽过发。

"乾西五所的地道通向景仁宫。"石静娴沙哑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她背上还敷着太医给的烧伤药,"索额图的人挖了三年。"

胤礽摩挲着钱币上的血锈,那是他昨夜亲手割开九阿哥侍卫喉咙时溅上的。他忽然低笑:"下次换你扮贤良,我来放火。"

石静娴隔着屏风抛来一卷图纸,泛黄的宣纸上赫然是五所地下钱庄的分布。火光照亮她新画的朱砂标记,像极了当年剖验尸首时丈量的伤口。

寅时三刻的梆子刚打过,乾西五所的青砖地缝里突然渗出铁锈味。石静娴指尖划过黄琉璃瓦上的夜露,这具属于太子的躯体比她想象中更早感知危险——远处杂役房的犬吠声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