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五十六年冬,紫禁城西北角的造办处腾起一团赤红火云,震得神武门铜钉簌簌作响。石静娴攥着钦天监的《仪象考成》冲进浓烟时,正撞见三阿哥胤祉拎着半截烧焦的算盘珠子哭嚎:"我的蒸汽舆图!全毁了!"
这已是本月第三起锅炉炸膛。工部侍郎纳尔赛跪在雪地里抖如筛糠,口中反复念着"奴才该死",石静娴却盯着他官靴边缘一抹朱砂——那是内务府特供印泥,专用于皇家账册。
"殿下,此乃天谴啊!"索额图长子格尔芬挤出两滴泪,"自打您用洋人那套'算术'改锅炉,祖宗神灵便……"
"祖宗若真有灵,"石静娴截断话头,靴尖挑起地上一块扭曲的铁皮,"该先劈了偷工减料的硕鼠。"她指尖摩挲铁皮断面,想起三日前暗查内务府账目时发现的蹊跷:同一批精铁采购价竟比市价高出三倍,而账房用的正是爱新觉罗氏密传的"天元筹算"。
毓庆宫里,胤礽正对着一匣胭脂发怔。自打上月石静娴推行"新式记账法",六宫用度骤减三成,连太子妃的玫瑰膏都换成了廉价的月季汁。忽闻窗外两个洒扫宫女嘀咕:"听说了么?惠妃娘娘宫里的炭火掺了石粉……"他猛地推开菱花窗,惊飞一群啄食的麻雀。
爆炸现场,石静娴已用炭笔在青砖地上列满算式。工部呈上的损耗清单用满文书写,她却用汉隶批注:"火耗银三千两,实耗铁料仅值八百——余下两千二百两,可是喂了纳兰大人养的貔貅?"纳尔赛面色惨白,格尔芬急吼:"满汉账目岂能混算!这是坏祖宗规矩!"
"规矩?"石静娴冷笑,扬手甩出一卷泛黄册子。那是她从乾清宫暗格里翻出的《圣祖算经》,扉页赫然盖着孝庄太后的凤印:"康熙二十三年,太皇太后用蒙汉双文核平三藩军饷,怎不见你们提祖宗规矩?"
养心殿内,康熙正用西洋放大镜细看石静娴呈上的铁片。忽听得梁九功禀报:"太子妃求见。"胤礽捧着个描金漆盒进来,里头盛着半块掺灰的银丝炭:"皇阿玛可知,这炭里掺的竟是辽东战死者骨灰?"
三日后大朝会,石静娴当庭搬出十口贴封条的锅炉。格尔芬嗤笑:"殿下莫不是要表演跳火圈?"却见她抽刀劈开炉壁,铁板夹层哗啦啦掉出成串铜钱——正是失踪的工部拨款!
"好个'天元筹算'!"石静娴踩住一枚滚到御前的铜板,"将贪墨数拆作天元、地元、人元三册,再用满汉蒙文交错记账,亏你们想得出!"她抓起朱笔在立柱上疾书,竟用《九章算术》勾股术拆穿整套假账。
索额图党羽垂死挣扎:"汉人术数岂能算我满洲天命!"
"那就用祖宗的法子!"石静娴突然改说满语,从袖中抖出努尔哈赤伐明时的军粮册。当年老汗王用结绳记事分派粮草,每道绳结间距正是三分——与假账中虚报的铁料尺寸分毫不差!
格尔芬瘫软在地时,胤礽正站在太和殿飞檐下。他望着石静娴逆光的剪影,忽然想起互换身体那日,她曾用朱砂在解剖图上标注:"髌骨错位三厘,致死。"如今这误差缩到毫厘的算术,终是将大清腐肉剜了个干净。
康熙抚掌大笑那刻,石静娴瞥见胤礽用唇语道:"乾清宫地龙的热力公式,该重算了。"她低头藏住笑意——昨夜他扮作宫女送来的那叠宣纸,早把后宫炭火账目算得明明白白。
雪落无声,工部新铸的铜质计算器正在炉灰中闪着微光。那齿轮咬合声,竟与《圣祖算经》里"天地方圆"之论暗合。
康熙五十六年冬,紫禁城西北角的造办处腾起一团赤红火云,震得神武门铜钉簌簌作响。石静娴攥着钦天监的《仪象考成》冲进浓烟时,正撞见三阿哥胤祉拎着半截烧焦的算盘珠子哭嚎:"我的蒸汽舆图!全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