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梆子刚敲过三声,粘竿处的侍卫已将毓庆宫围得铁桶般严实。石静娴隔着雕花窗棂望去,只见慎刑司总管太监正捧着鎏金托盘疾步而来,盘中那方明黄绸布下,隐约露出乌沉沉的铳管。
"太子殿下,这是从太子妃娘娘陪嫁箱夹层搜出的三眼火铳。"总管太监跪得脊背发颤,"按《大清律例》,私藏火器者...当处绞刑。"
石静娴抚过奏折上康熙朱批的"严查"二字,指尖在"石文炳"三字上顿了顿——这位刚升任两江总督的太子妃生父,此刻正跪在乾清宫外请罪。她转身看向墙角那对鎏金红漆楠木箱,百子千孙纹在烛火中狰狞如鬼面,这是三日前宗人府送来"查验"的嫁妆。
"本宫记得,太子妃的妆奁单子里可没记着火器。"她学着胤礽往日掀眼皮的神态,目光扫过托盘里泛着蓝光的铳管,"倒是前日查验时,箱底铺着八匹江宁织造的云锦——"
话音未落,门外忽然传来瓷器碎裂声。八福晋郭络罗氏提着孔雀纹马面裙闯进来,鬓边点翠凤凰衔珠钗乱颤:"二哥好狠的心!证据确凿还要护着那妖妇!"她甩出一卷泛黄图纸,"这可是工部存档的火铳锻造图,与箱中暗格分毫不差!"
石静娴接过图纸时嗅到淡淡沉速香——这是惠妃宫中专用的香料。她忽地想起三日前胤礽递来的密信:"八弟妹近日总往造办处讨要妆奁图纸。"当时只当是妇人争宠,如今看来竟是连环杀招。
"八弟妹倒是比慎刑司更勤勉。"她抖开图纸轻笑,"只是这万历三十年的旧制三眼铳..."指尖抚过图纸边角的墨渍,"新制的铳管该用精铁,怎的搜出来的是裹了锡的熟铁?"
郭络罗氏脸色霎时惨白。石静娴已踱到嫁妆箱前,鎏金锁钥"咔哒"轻响,箱底赫然露出半尺见方的夹层。她突然抓起云锦猛地一掀,二十余枚铜制机括叮咚滚落——正是改良后的燧发枪击锤!
"上月淮安府剿匪时丢了两箱军械。"石静娴将击锤抛向闻讯赶来的九门提督,"劳烦大人查查,这些机括上的编号可对得上?"
乾清宫的晨钟恰在此刻响起。石静娴望向檐角渐亮的天光,想起胤礽昨夜裹着狐裘缩在暖阁里写下的字条:"箱中云锦浸过白磷,遇热即焚。"他到底还是赌上了太子妃最后的嫁妆。
"走水了!"外头突然喧哗起来。石静娴看着郭络罗氏疯魔般扑向嫁妆箱,三眼铳在混乱中被撞落在地。当那支铳管因高温炸膛时,她仿佛听见胤礽在耳边嗤笑:"孤早说过,紫禁城的火,从来都是从内里烧起来的。"
康熙震怒的旨意午时便到了:八阿哥胤禩圈禁宗人府,惠妃贬为庶人。石静娴摩挲着真正的那份嫁妆单——夹在《女则》里的泛黄纸页上,胤礽用螺子黛添了行小字:"火铳图纸已换,安心。"
毓庆宫的梨花被秋风吹落满地时,石静娴对着铜镜缓缓描眉。镜中人凌厉的眉眼渐与胤礽重合,她终于读懂了他昨日递来的那阙词:
"琉璃易碎终须碎,不若烈火烹琉璃。"
寅时的梆子刚敲过三声,粘竿处的侍卫已将毓庆宫围得铁桶般严实。石静娴隔着雕花窗棂望去,只见慎刑司总管太监正捧着鎏金托盘疾步而来,盘中那方明黄绸布下,隐约露出乌沉沉的铳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