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的太庙重檐还凝着残雪,石静娴抚过织金蟒纹朝服上的十二章纹,朱雀补子被朔风掀起锐利的翅尖。她望着丹陛下列阵的八旗亲贵,忽然想起十年前灵魂互换那日,胤礽便是跪在此处接过监国金印——如今她要拆了这座困住万千女子的神坛。
"陛下!"索额图长子格尔芬捧着《大清会典》疾步出列,书页哗啦啦翻到《内则篇》,"妇人无外事,此乃圣祖训示!女子科举实乃悖逆人伦!"冰碴子随着他的咆哮震落檐角,砸碎在汉白玉螭首上。
石静娴指尖划过袖中暗藏的翡翠压襟,这是十年前与胤礽初遇时的信物1。她迎着宗室们喷火的目光轻笑:"康熙二十三年,太宗文皇帝诏令修纂《内则衍义》,可有言明此书为万世圭臬?"
太庙忽地死寂。老臣们惊觉这竟是当年太子妃获封时,康熙御赐的典籍。
"宣。"
掌事太监抖开明黄卷轴,石静娴清越的声音穿透飞雪:"...采前代之嘉言,求淑媛之贞德..."她忽地顿住,丹陛下的胤礽正以皇夫仪制立于左首,玄色吉服上的金线蟠龙随他挑眉的动作泛起微光。
"索相可知,此书辑录者是何人?"她将卷轴掷向格尔芬脚边,"顺治十三年,孝庄文皇后亲命儒臣编纂。"
雪粒子簌簌落在格尔芬发抖的官帽上。石静娴缓步下阶,绣金皂靴碾过《内则篇》泛黄的书页:"圣祖为防外戚干政,特令皇后不得干政——"她突然转身直视太庙正殿的列祖神位,"可孝庄太后扶立两代幼主时,诸君先祖何在?"
宗室席间一阵骚动。康亲王杰书攥紧暖炉正要驳斥,却见石静娴从胤礽手中接过鎏金木匣,取出卷焦边牒文。
"顺治八年七月廿三,多尔衮追封生母阿巴亥为孝烈武皇后。"她将牒文抛给杰书,"敢问王爷,若依《内则篇》,太祖大妃参政该当何罪?"
杰书喉结滚动如吞炭。当年阿巴亥殉葬疑云,正是爱新觉罗家最讳莫如深的旧疮。
"陛下这是要动摇国本!"格尔芬的咆哮已带颤音,"明代万氏祸国之鉴犹在..."
"住口!"
胤礽突然厉喝,惊得礼官撞翻铜鹤香炉。他解下腰间象征皇夫身份的龙纹玉带,在众人倒抽冷气声中捧至石静娴面前:"崇祯十七年,长平公主断臂藏于奉先殿,可曾祸国?"
雪落声清晰可闻。石静娴望着这个曾与她争夺龙椅的男人,忽想起去年黄河决堤时,他扮作民妇潜入灾区绘制河图的模样。
"传人证。"
随着三声净鞭,十二位白发老妪蹒跚入列。居首的老妇颤巍巍捧起蒙尘木牌:"民妇吕周氏,康熙三十七年松花江抗洪,率八百妇人运沙筑堤——"她猛地掀开破袄,腰间狰狞疤痕如蜈蚣匍匐,"这便是被洪水卷走前,妾身用牙齿咬住的最后袋沙石留下的。"
石静娴接过胤礽递来的朱笔,在《钦定科场条例》添上"女科"二字:"康熙五十二年,准噶尔夜袭科布多,四百健妇执炬为军士引路。雍正六年,河南大疫,三千女子入疫区施药——"
"陛下!"格尔芬膝行上前攥住她袍角,"此乃妖言惑众..."
"啪!"
石静娴反手抽出太庙供案上的太祖马鞭,乌沉沉的鞭梢掠过格尔芬头顶:"顺治五年设八旗女子官学,康熙二十九年令宗室女入学——孤今日不过是将笔杆子递给她们!"
雪幕深处忽传来苍老咳嗽声。康熙扶着魏珠的手从神牌殿转出,明黄常服上还沾着香灰:"保成啊..."他浑浊目光扫过胤礽,"当年你说'治国如烹鲜,女子便是那提味的盐',朕只当是疯话。"
石静娴浑身一震。这是互换身体后,康熙第一次唤她旧日乳名。
"拟旨。"老皇帝枯槁的手按在太宗神牌上,"准设女科,凡通经史、明大义者,许入国子监..."他忽然剧烈咳嗽,鲜血溅上神龛前的青铜簋,"大...大胆去改!"
朝霞刺破雪雾时,太庙鸱吻上融化的雪水如泪滴落。石静娴望着丹陛下匍匐的群臣,忽然察觉胤礽悄悄往她掌心塞了枚温热的翡翠压襟——十年前他们便是握着这信物,在漫天大雪里立下"重塑乾坤"的誓言。
寅时三刻的太庙重檐还凝着残雪,石静娴抚过织金蟒纹朝服上的十二章纹,朱雀补子被朔风掀起锐利的翅尖。她望着丹陛下列阵的八旗亲贵,忽然想起十年前灵魂互换那日,胤礽便是跪在此处接过监国金印——如今她要拆了这座困住万千女子的神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