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的太庙还笼在晨雾里,石静娴抚过九龙藻井的鎏金蟠龙纹,指尖沾了层薄灰。这是她登基后首次亲祀太庙,却听得身后礼部尚书张廷玉一声变调的惊呼:"这…这画像!"
三丈高的《圣祖奉天图》卷轴赫然展开半幅,本该绘制康熙帝祭天场景的绢帛上,竟现出一位着明黄十二章纹冕服的男子——眉眼含锋,腰悬玉玦,赫然是胤礽的脸!
"陛下!"张廷玉扑通跪地,额角青筋暴起,"太庙乃供奉列祖列宗之地,岂容这…这等荒唐事!"他抖着山羊须指向画中细节,"太祖朝哪有男后规制?这冕旒竟用十二玉藻,僭越天子礼制!"
石静娴盯着画像中胤礽腰间那枚双鱼佩——昨夜子时,他亲手将玉佩系在她腕上,说是要镇住早朝的困意。此刻那玉佩在画中裂了道细纹,恰是她与胤礽约定的暗号。
"张爱卿急什么。"她掀开香案上的明黄绸布,露出先帝批注的《皇舆全览图》,"太祖高皇帝当年与孝慈武皇后共治天下,史书可没写武皇后是女子。"
太庙忽起穿堂风,卷起画像下半截。众人倒吸冷气——胤礽画像的袖口竟绣着八团行龙,针脚细密如当年江宁织造局贡品。张廷玉膝行两步,抖着手摸向织金纹路:"这…这是僭用御用龙纹!"
"张大人好眼力。"石静娴忽然拔高声音,"传敬事房掌事太监!"
白发老太监颤巍巍捧来彤史:"禀陛下,康熙五十七年腊月,江宁织造进贡八团龙缎十匹,其中三匹赐予毓庆宫。"他翻开泛黄纸页,"彼时太子妃…咳,皇夫殿下正随太子监国江南。"
张廷玉脸色煞白。当年江南贪污案,正是他暗中将贡缎偷换成次品,如今这龙纹竟成了催命符。石静娴抚过画中胤礽腰间的螭虎玉带钩,忽地发力一按——
"咔嗒"机括轻响,画轴暗格弹出一卷密旨,正是先帝朱批:"太子胤礽监国期间查察江南亏空有功,特赐八团龙纹随驾。"
"不可能!"张廷玉嘶吼着要夺圣旨,"先帝从未…"
"张大人是要抗旨?"石静娴截住他的话头,指尖划过圣旨边缘的玄鹤火漆——这是胤礽昨夜用暖阁烛泪伪造的,却足以让礼部那群老学究辨不出真伪。
忽有御史颤声喊道:"画像动了!"
众人骇然望去,晨曦正穿透太庙的七宝琉璃窗,将胤礽画像的面容映在太祖牌位上。那光影流转间,画像中的"男后"竟与太祖画像重叠,恍如先祖显灵。
"太祖托梦!"不知谁喊了句,乌泱泱跪倒一片。石静娴瞥见胤礽扮作侍卫混在人群中,正用铜镜折射阳光制造幻影。这手法还是她教他的,当初在江宁查案时用来唬过盐商。
张廷玉突然暴起:"妖术!定是西苑那些萨满…"话音未落,太庙东南角的金丝楠木梁轰然断裂,尘烟中现出成箱的账本——全是礼部克扣祭祀银两的证据。
"上月工部奏报太庙修葺,张大人批了八万两白银。"石静娴踹开木箱,露出里头空荡荡的夹层,"本宫倒要问问,这些樟木箱子就值五万两?"
胤礽在人群后勾起唇角。三个月前他扮作工匠混入礼部,亲眼见张廷玉将贪污的银两熔成金佛藏于梁柱。如今那梁柱早被虫蛀空,稍受力便塌——这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还是跟当年索额图学的。
"陛下!太后驾到!"
石静娴心头一紧。只见赫舍里氏扶着崔嬷嬷迈进殿门,凤眸扫过满地账册:"皇帝要动祖宗礼法,问过哀家没有?"她突然挥袖打翻长明灯,火舌瞬间窜上胤礽画像。
"救火!"
混乱中,石静娴扯过胤礽画像往铜缸里浸。冷水触绢的刹那,朱砂绘制的龙纹竟化作血水流淌,渐渐显出新字迹——"废太子妃石氏,天命所归"。
"这是太祖凤印!"老宗令突然扑到缸前,"你们看这‘归’字的飞白体,与太祖手书《讨明檄文》如出一辙!"
赫舍里氏踉跄后退。石静娴抚过湿透的画绢,触到夹层中熟悉的金丝纹路——是胤礽用他们大婚时的盖头改制的。他竟将当年她写的"愿得一心人"改成了"天命所归",这傻子什么时候学会的苏绣双面异色技法?
"传旨!"她转身时冕旒叮当,"即日起设坤宁阁,皇夫胤礽参知政事。礼部着修订《大清新礼》,增补‘辅政皇后’仪制!"
张廷玉瘫软在地,看着年轻女帝撕下湿透的画像。那画纸背面竟是用糯米胶粘着的《刑狱改革疏》,墨迹在火光中愈发清晰——正是三日前他勾结宗室反对的新政。
寅时三刻的太庙还笼在晨雾里,石静娴抚过九龙藻井的鎏金蟠龙纹,指尖沾了层薄灰。这是她登基后首次亲祀太庙,却听得身后礼部尚书张廷玉一声变调的惊呼:"这…这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