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章 太后茶会惊惊现解剖图

太液池的荷花开得正盛时,石静娴捧着汝窑青瓷盏的手指却微微发僵。鎏金八宝攒盒里盛着苏州新贡的梅子姜,酸甜气息裹着四周贵妇鬓边的沉水香,熏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这是胤礽每月最怕的日子,太后主持的六宫茶会。

"太子妃这绣帕上的纹样倒是新鲜。"宜妃葱管似的指甲划过她袖口,金线绣的并蒂莲下隐约透出暗纹。石静娴心头猛跳,昨日胤礽扮作她时,竟将刑部呈报的尸格纹样绣在了帕子上!

端坐上首的太后忽然咳嗽一声,鎏金护甲叩在紫檀案几上:"上月惠妃宫里闹鬼的事,可查出眉目了?"

石静娴咽下嘴里的茯苓糕。那具在枯井里发现的宫女尸体,分明是被人用琴弦勒毙后又伪装成自缢。她正要开口,却见德妃笑吟吟推过一碟栗子酥:"听闻太子近日在重编《洗冤录》,莫不是连后宅之事都要管?"

满座霎时寂静。石静娴瞥见荣妃袖中滑出半截泛黄纸卷,正是她让胤礽偷换的敬事房记档——那上面藏着宫女被害当夜的值守漏洞。她突然按住突突直跳的额角,胤礽每逢月事必腹痛的毛病竟在此刻发作。

"嫔妾倒觉着稀奇。"密嫔抚着七个月的孕肚轻笑,"太子妃前日送来的安胎药方里,怎的夹着张画满红线的皮囊图?"她手腕一翻,宣纸上赫然是石静娴昨夜绘制的经脉走向图!

茶盏碎裂声乍起。太后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那张图,翡翠压襟在苍老脖颈间颤动如将熄的烛火:"爱新觉罗家的儿媳私藏妖图,是要咒杀皇嗣么!"

石静娴的指甲掐进掌心。这张为研究毒理而作的人体图,此刻在满殿女眷眼中不啻于魇镇邪物。她望向廊下捧着铜盆的翡翠——那是胤礽安插在寿康宫的眼线,小宫女正拼命朝西偏殿使眼色。

"老祖宗容禀。"她突然掀袍跪地,织金马面裙扫过满地瓷片,"此图源自《御制人体解剖学》,乃圣祖爷命南怀仁教士所着。"迎着太后惊疑的目光,她不慌不忙从荷包摸出枚玉牌,"万岁爷上月赐孙儿此物时曾说…"

德妃猛地打翻茶盏:"荒唐!洋和尚的邪书岂能入宫!"

"德额娘慎言。"石静娴抬高手中玉牌,蟠龙纹在日光下泛起血丝般的红光,"康熙二十八年,圣祖爷亲题'格物致知'四字赐教堂,这玉牌便是当日拓印的镇纸——"

太后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翡翠慌忙递上参汤。老妇人推开药盏,鹰隼般的目光扫过石静娴挺直的脊背:"接着说。"

"孙媳查阅典籍时发现,元代朱震亨所着《格致余论》早有'欲查毒理,先明脏器'之说。"她将玉牌放在案上,发出清脆的"咔哒"声,"那宫女体内检出钩吻之毒,但喉管残留却是乌头痕迹,分明有人移尸嫁祸!"

惠妃手中佛珠突然崩断,檀木珠子滚落满地。荣妃惨白着脸去捡,袖中记档"啪"地掉在太后脚边。石静娴瞥见纸卷末端朱笔批注——正是胤礽模仿她字迹写的"亥时三刻,西华门当值者,乌拉那拉氏"。

"翡翠。"太后的声音像从冰窟里捞出,"传敬事房总管。"

蝉鸣声突然刺耳起来。石静娴维持着跪姿,膝盖下的青砖硌得生疼。她能闻到密嫔鬓边的茉莉油香得发苦,看到德妃藏在桌下的手正死死揪住帕子——那上面绣着与惠妃佛经相同的卍字纹。

"太子妃娘娘好手段。"宜妃突然轻笑,"只是这图…"她涂着蔻丹的指尖戳向解剖图心脏位置,"画得这般细致,莫不是亲手剖过活人?"

石静娴背后渗出冷汗。前世法医工作台的无影灯仿佛在眼前亮起,那具清代女尸的胆囊切口与此刻图中分毫不差。她刚要开口,殿外突然传来太监尖利的通传:"太子殿下到——"

玄色织金蟒袍拂过门槛时,石静娴几乎笑出声。胤礽顶着她的脸昂然而入,发间朝阳五凤钗随步伐铮铮作响。真正的太子妃扬手摔出本黄绫册子:"儿臣请老祖宗安。刚在乾清宫发现件趣事——"他凤目扫过瑟瑟发抖的荣妃,"某些人往江南送的节礼里,混进了暹罗特产的钩吻粉。"

太后手中的翡翠念珠突然砸在案上。石静娴看见胤礽背在身后的手比了个"三",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代表三阿哥府上清客与暹罗使臣往来的密信已呈至御前。

"都退下。"太后闭眼揉着额角,"太子妃留下。"

当最后一片衣角消失在垂花门外,老妇人突然睁眼:"保成媳妇,你可知先帝董鄂妃是怎么死的?" 原著小说网

石静娴心头剧震。胤礽曾说过,董鄂妃当年正是被污以巫蛊之名。她重重叩首:"孙媳愿为老祖宗试药三月。"

暮色爬上窗棂时,石静娴握着太后亲赐的犀角梳走出寿康宫。廊下候着的翡翠悄声道:"太子殿下在御花园等您。"她点头,袖中解剖图已换成盖了凤印的懿旨——准其参与刑部会审的手令。

海棠树下,胤礽正用她的身体挽弓射箭。白羽箭"夺"地钉入树干时,他转头笑得恣意:"孤往德妃宫里塞了二十本《内训》,够她抄到腊月。"

石静娴望着箭尾颤动的红缨,忽然想起穿越那日镜中惊惶的脸。如今这副太子躯壳已被她驯得进退得当,倒是胤礽越发像她记忆里雷厉风行的女刑警——如果忽略他每月总要偷喝她的红糖姜茶的话。

"下次再乱画解剖图,"胤礽突然凑近她耳边,"记得把心脏画在右边。"他指尖拂过她胸前补服,"毕竟你现在…"

石静娴拍开他的手,夕阳将两道影子拉得很长。琉璃瓦上掠过乌鸦的影,他们知道,这场戏还要唱很久。

太液池的荷花开得正盛时,石静娴捧着汝窑青瓷盏的手指却微微发僵。鎏金八宝攒盒里盛着苏州新贡的梅子姜,酸甜气息裹着四周贵妇鬓边的沉水香,熏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这是胤礽每月最怕的日子,太后主持的六宫茶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