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传教士:娘娘懂日心说?

毓庆宫的栀子花染了墨色,胤礽捏着西洋进贡的珐琅望远镜,镜筒里映着钦天监漏刻房歪斜的日晷。他忽地想起康熙三十二年监修《历象考成》时,那些被墨汁浸透的星图——如今这具太子妃的躯体里,还烧着当年校订黄白交点的灼热。

"娘娘万安。"廊下传来生硬的汉话,罗马教廷特使范礼安披着黑袍跨过门槛,胸前银十字架晃得胤礽眼眶发酸。那传教士身后跟着个抱浑天仪的随从,铜铸的二十八宿在日光下泛着冷光。

范礼安瞥了眼案头翻开的《崇祯历书》,忽然嗤笑:"太子妃竟在研习伽利略的日心说?"他指尖划过书页间夹着的宣纸,那是石静娴用簪花小楷誊抄的《天体运行论》摘要,"恕我直言,贵国钦天监至今还在用三百年前的《大统历》,娘娘怕是连黄赤交角都算不明白。"

胤礽抚了抚绣着百子千孙的云肩——这劳什子比甲胄还沉。他记得康熙三十五年监修《历象考成》时,正是用黄赤大距算准了日食时刻,让那群鼻孔朝天的汤若望门徒闭了嘴。此刻喉头却泛起腥甜,太子妃这副身子连握算筹都颤。

"范大人可知《周髀算经》卷下七衡图?"胤礽忽地将望远镜倒转,镜片在青砖上投出一圈光斑,"汉朝人用七衡六间推算冬至夏至,可比你们哥白尼早上千八百年。"光斑随着他手腕轻移,正落在浑天仪的地平圈上,"至于日心说..."他猛地扯开《崇祯历书》,露出夹层里泛黄的《授时历》残页,"徐光启大人修订历法时,早将第谷体系融进黄道坐标!"

范礼安的脸涨成猪肝色。他当然认得那残页上的朱批,正是当年汤若望与徐光启论战时,被明朝官员用《授时历》驳斥的铁证。此刻窗外忽起喧哗,小太监扯着嗓子喊:"太子爷带着南怀仁大人的《坤舆全图》往乾清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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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殿前的日晷投下斜影,石静娴抚过南怀仁亲手铸造的青铜基座,指尖在"康熙八年制"的铭文上顿了顿。她今日特意穿了胤礽监国时的石青蟒袍,腰间玉带上悬着当年他校订历法用的象牙算筹。

"殿下真要推行新历?"索额图的老脸在冕旒后忽明忽暗,"钦天监那帮吃洋饭的..."

"吃洋饭的该是索相门生吧?"石静娴突然翻开户部账册,"去年广东海关孝敬您的三船暹罗米,走的是不是南怀仁测算的航道?"她故意把"航道"二字咬得极重,满意地看着老狐狸额头渗出冷汗——那航道图还是胤礽当年用第谷火星运动表算出来的。

乾清宫里,康熙正摩挲着葡萄牙进贡的地球仪。听到太子求见,他故意将地球仪转了半圈——湛蓝的欧罗巴正好对着御座。石静娴却径直跪下:"儿臣请重修《历象考成》。"

"保成也懂历法?"康熙的手停在莱布尼茨写给白晋的信匣上。

"当年皇阿玛命儿臣监修《历象考成》,儿臣在灵台观星三月有余。"石静娴掏出胤礽藏在太子妃妆奁里的观测手札,"您看这页,戊寅年三月初七,金星过日面的黑子记录..."泛黄的宣纸上画着工笔日晕,旁注正是胤礽的字迹:是日保成随驾南苑,见日中有黑子如卵。

康熙瞳孔骤缩。他当然记得那个春日,太子握着望远镜的手被晒得通红,却固执地要记录每个光斑。此刻地球仪突然"咔嗒"轻响,机关弹开露出暗格,里头躺着胤礽当年呈上的《黄赤经纬异同考》。

"传旨!"皇帝突然起身,"命太子总理历法修订,翰林院那帮写八股的就别掺和了——"他瞥了眼追进殿的范礼安,"让钦天监的洋和尚都去观象台候着,朕倒要看看,是伽利略的望远镜准,还是大清的浑仪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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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染红观象台的简仪时,胤礽正踩着花盆底登上晷影堂。石静娴派人送来的紫檀算盘缺了一柱——正是他当年砸向汤若望门徒的那把。范礼安还在喋喋不休:"...地圆说乃圣教根本,娘娘若不信..."

"本宫信啊。"胤礽突然打断他,"《周髀算经》说'天似盖笠,地法覆盘',这盘不正是圆的?"他抓起晷影针在沙盘画了个标准圆,"倒是范大人,可知我朝如何测子午线?"不待对方回答,他蘸着朱砂写下"南至交趾,北尽铁勒",那是贞观年间僧一行在河南平地测量的范围。

远处突然传来钟声,石静娴带着钦天监官员登上观象台。她故意用胤礽的声线背诵《历象考成》序言:"夫治历者,当顺天以求合,非为合以验天..."每背一句,便有一名官员将洋教士的星图扔进火盆。当背到"西洋之法盖亦前代差率未精"时,范礼安终于瘫坐在地——这正是当年康熙在《历象考成》御批里羞辱汤若望的话!

夜色降临时,第一颗星子亮在紫微垣。胤礽倚着浑仪望向东宫方向,那里隐约传来石静娴教小阿哥背《步天歌》的声音。他突然想起当年监修历书至三更天,太子妃提着羊角灯送来参汤,灯影里她的睫毛像此刻的星图般颤动。

"孤原以为..."他摩挲着晷影针上的刻痕,那是康熙三十五年与太子妃共测日影时留下的,"这世上最准的历法,不过是把她的时辰刻进黄道。"

毓庆宫的栀子花染了墨色,胤礽捏着西洋进贡的珐琅望远镜,镜筒里映着钦天监漏刻房歪斜的日晷。他忽地想起康熙三十二年监修《历象考成》时,那些被墨汁浸透的星图——如今这具太子妃的躯体里,还烧着当年校订黄白交点的灼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