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地奇寒的冰渊之谜

第二十三回 (上半章)

一、阴极反阳的异象

小寒节气尚差七日,蜀地的天空却先坠下漫天碎玉。

川大黄蹲在岷江渡口的青石板上,手中的铜铃结着薄冰,铃身刻的《汤头歌诀》已被冻得凸起,宛如一串微型冰棱。他呵出的白气尚未触及江面,便在空中凝成冰晶,簌簌落在诊脉的丝帕上。对岸传来孩童的哭声,转头望去,只见虎娃娘背着孩子在冰面上蹒跚,鞋底与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惊飞了几只缩成绒球的水鸟。

“先生,快瞧瞧我家虎娃!”虎娃娘的嗓音带着哭腔,呼出的雾气在眉睫上结霜,竟成了两根雪白的冰羽。她掀开襁褓,露出孩子青紫的小脸——那本该红润的唇色此刻灰败如铅,小手指蜷曲如钩,指甲盖下布满蛛网状的紫纹。

川大黄伸手按在虎娃腕间,触感竟如冰块般刺骨。三指落脉,只觉血脉里像是流着冰水,脉息沉涩迟滞,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细微的“咔嚓”声,恰似冻裂的竹枝。他瞳孔骤缩,这分明是《伤寒论》中“寒凝血瘀,阳气痹阻”的重症,却比寻常寒症更添几分阴戾之气。

“阿橘,取附子理中汤,加吴茱萸、细辛!”他话音未落,药童阿橘已抱着药罐跑来,发辫上的决明子结着冰珠,晃起来叮当作响。少女生起火炉,架上铜锅,却见往日旺盛的火苗此刻奄奄一息,锅底的姜汤煮了盏茶工夫,竟还冒着寒气。

“先生,这火……”阿橘伸手靠近炉口,指尖刚触到热气,竟被冻得缩回——那本该灼热的炉火,此刻竟只有温吞水般的温度。川大黄皱眉,取过一块硫磺投入炉中,蓝焰腾起的瞬间,铜锅边缘却结了层薄冰,姜汤表面凝出一层青黑色的膜,恰似岷江冰面的倒影。

更诡异的是,药庐的泥墙竟渗出冰晶,从墙根向上蔓延,如无数冰蛇攀爬。川大黄想起《蜀地异闻录》中的记载:“阴极反阳,阳反为阴,当有异物出。”他望向窗外,只见岷江水已凝成青黑色坚冰,冰面下隐约有暗紫色纹路游走,宛如大地的血管被冻裂。

酉时三刻,药庐外来了位特殊的病人。担架上躺着个樵夫,浑身裹着棉被,却仍在剧烈颤抖。解开被褥时,众人倒吸冷气——他的皮肤呈青紫色,布满蛛网状的冰纹,关节处肿得如木桩,竟已僵硬如石。川大黄取出银针,欲刺“合谷”“足三里”,针尖刚触及皮肤,竟迸出火花,而皮肤下的血脉里,分明有黑色丝线般的异物在游走。

“这是……寒凝血瘀入络。”川大黄声音低沉,“需用‘阳和汤’加麝香,温通血脉。”然而,当温热的药汁灌入口中,樵夫喉间却发出咯咯的响声,药汁顺着嘴角流出,瞬间冻成冰棱。川大黄猛然意识到,寻常的温阳之法在这诡异的寒症面前,竟如以纸包火。

亥时,岷江传来异响。冰面下传来沉闷的震动,如万马奔腾,又似巨兽低吼。川大黄爬上药庐屋顶,只见岷山方向腾起幽蓝的雾气,雾气中隐约有冰晶闪烁,宛如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睁开。他摸向腰间的赤玉符,却发现符身竟也结了薄冰,红光被冻得微弱如烛。

二、寒虫的上古诅咒

子时初刻,川大黄斜倚在药庐竹椅上,试图以“导引术”温通经脉。刚入静,便觉一阵刺骨的寒气从足底窜起,眼前骤然浮现出一片冰天雪地。

一位身着素白长裙的女子立于冰原中央,裙摆上绣着的冰莲纹样竟在缓缓开放。她足不沾地,踏冰而行,腕间九节银饰发出细碎的撞击声——那银饰分明是九只蜷缩的虫形,每只虫的口器都衔着一枚冰晶。

“川氏医者,吾乃冰蚕氏之后。”女子开口,声音如冰裂金石,“上古之时,吾先祖与黄龙氏争夺岷山灵脉,触怒土德之神,被以‘五方镇物’锁于冰渊之下。今小寒阳升,地脉松动,镇物之力减弱,吾族豢养的‘寒凝血虫’遂破土而出。”

川大黄欲问详情,却见女子腕间银虫突然活了过来,化作万千冰晶飞向他。冰晶刺入心口的瞬间,他感到一阵剧痛,低头一看,胸前竟浮现出冰纹状的瘀斑,与百姓病症如出一辙。

“寒凝血虫以阳气为食,所过之处,血脉冻结,阳气痹阻。”女子抬手一指,冰原上浮现出蜀地的影像,只见无数黑色小虫在百姓血脉中游走,所到之处,血肉冻结成冰,“若不阻止,待小寒正日,虫群将吸干蜀地阳气,使此地永堕冰渊。”

川大黄强撑着起身,试图靠近女子,却见她化作万千冰晶,融入冰原之中。临行前,最后一片冰晶落在他掌心,映出岷山深处的景象——那里有一道巨大的冰缝,缝中伸出无数虫足般的冰棱,正缓缓向蜀地蔓延。

惊醒时,川大黄发现自己已冷汗透背,胸前的冰纹瘀斑仍在隐隐作痛。窗外,阿橘举着气死风灯进来,灯光在冰雾中显得格外微弱:“先生,又有三个村子报了急症,症状都一样……而且,岷江冰面裂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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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大黄起身,随阿橘来到江边。只见青黑色的冰面上裂开蛛网般的缝隙,缝隙中渗出紫黑色的液体,带着腐草的气息。他俯身蘸取液体,指尖刚触及,便感到一股阴寒直透骨髓,皮肤上瞬间泛起鸡皮疙瘩。

“这是寒虫的涎液。”他皱眉,“看来它们已经开始破土了。”

阿橘望着岷山方向,忽然指着山顶:“先生看!那里有冰光!”

只见岷山巅的积雪中,竟有幽蓝的光芒闪烁,宛如一只巨大的眼睛在俯瞰人间。川大黄想起冰蚕氏女子的话,握紧了拳头——是时候去见黄龙了。

三、黄龙的土温之道

丑时三刻,川大黄背着药篓踏上岷山小道。山道被冰雪覆盖,每一步都可能滑倒,他却走得异常坚定,腰间的赤玉符虽被冻得冰凉,却仍有一丝暖意留存,恰似寒夜中的最后一点星火。

黄龙祠隐在岷山深处的竹林中,往日翠绿的竹叶此刻皆成白色,宛如玉树琼枝。祠堂门扉紧闭,铜环上结着冰花,川大黄伸手触碰,冰花竟化作齑粉,露出下面的土黄色纹路——那是黄龙氏的族徽。

“黄龙真人,晚辈川岐有急事相求!”他取出蜀椒和艾绒,在祠堂前堆成小堆,以火镰击石取火。奇怪的是,火星落在艾绒上竟无法点燃,直到他咬破指尖,滴了三滴鲜血上去,艾绒才“腾”地燃起,青烟中带着淡淡的土腥味。

灸烤“至阳穴”的第七壮时,祠堂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位身着黄裳的老者立于门内,头戴斗笠,赤足散发,正是黄龙氏。他抬手一挥,川大黄身上的冰纹瘀斑顿时传来暖意,低头一看,瘀斑已消退了三分。

“寒虫之乱,吾已知晓。”黄龙转身示意川大黄入内,祠堂内并无炉火,却温暖如春,墙壁上嵌着的鹅卵石竟泛着淡淡红光,“此乃‘土脉火’,藏于地腹,可驱阴寒。”

川大黄注意到黄龙的右臂上有一道蜿蜒的疤痕,形如冰蚕,色泽青白:“真人臂上伤痕,可是……”

“正是冰蚕氏的‘寒咒’。”黄龙捋须叹息,“上古之争,吾以土脉火镇住其族,却也中了寒毒,每逢阴寒节气便隐隐作痛。今次寒虫出世,正是旧咒借势反噬。”

他抬手轻挥,地面浮现出蜀地的地质脉络图,岷江之下,一条紫色的冰脉如巨蟒般盘踞,正与地下的土脉火相互缠绕:“寒虫以冰脉为巢,吸食土脉火的阳气,致使地火不升,寒邪肆虐。若要破局,需引土脉火上行,以阳热之气融化冰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