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志的故事四

第一粒种子落在张寡妇窗前。那妇人披头散发地开门,见他蹲在墙根松土,惊得后退半步:"沈、沈大夫......"他抬头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嫂子,这草叫远志,晒干煎水喝,能治您心口的疼。"寡妇盯着他手里的种子,忽然掩面而泣:"他走后,我总觉着心被剜了个洞......"沈砚秋将种子埋进土里,拍了拍手:"等花开了,您就当是大哥托云朵捎来的信。"

第二处是樵夫李三的茅庐。那汉子拄着拐杖从林子里出来,右腿肿得发亮,脓水顺着裤管往下淌。沈砚秋掀开裤腿,溃烂处已生了蛆虫,却见他不避不嫌,用溪水洗净伤口,撒上自制的金疮药,再从篓里取出几株幼苗:"这草根系能通经络,你每日煮水熏洗,半月可见效。"李三咧开嘴,露出缺了半颗的牙:"大夫,俺没钱......"沈砚秋摇头:"你只需帮我告诉过路人,这草叫远志,是仙子赐的药。"

春去秋来,沈砚秋的草鞋磨穿了七双。他在山神庙的墙根种远志,在驿道旁的井台边种远志,甚至在土匪窝的寨门前撒了把种子——那日他被劫上山,见大当家的小妾咳血不止,便用随身的远志根煎药,竟救回一条命。临走时,土匪们举着火把送他下山,火把照亮了满山新抽的绿芽。

每到一处,他便讲起昆仑山的药圃,讲起广袖善睐的仙子,讲到动情处,腕间那片草叶便泛起微光。有人笑他痴,有人信他疯,唯有那漫山遍野的远志不作声,只在每年春日开出淡紫的花,花瓣上的纹路竟似仙鹤展翅的模样。

三、夜渡长江:花瓣映影照沉疴

十年后,江南大地笼罩在黑雾里。疫病如黑鸦般掠过城镇乡村,染病者先是高热不退,继而咳血不止,最后浑身生出紫斑,七窍流血而亡。棺材铺的桐油味飘满街巷,哭丧声昼夜不绝。沈砚秋在衡山顶上采到最后一株野生远志时,山下传来急报:"先生,长江以南已死十之三四,连金陵城都封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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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着山下翻滚的云涛,腰间鹤羽突然轻轻颤动。十年间,这羽毛从未离身,此刻竟泛出温润的白光,仿佛仙子指尖的温度。沈砚秋将最后几粒种子埋进山石缝,背起药篓下山。老黄狗已老死在昆仑山麓,如今跟着他的,是只半路捡到的瘸腿狸奴,此刻正蜷在药篓里,尾巴缠着几茎远志草。

夜渡长江时,江面上笼罩着蒙蒙细雨。船夫划桨的手在发抖:"先生,前面就是'鬼门关',昨夜有船过,整船人都没了......"沈砚秋往船头一站,腰间鹤羽猎猎作响:"渡!"船至中流,雨势突然转急,豆大的雨点砸在船篷上,竟发出金石之音。狸奴突然立起身子,冲着水面嘶叫——只见满江漂浮着淡紫花瓣,每片都晶莹剔透,在雨夜里发出幽幽微光。

"快看!"船夫惊得差点翻了船。沈砚秋蹲下身,掬起一捧花瓣,只见花瓣上竟映出人脸:有孩童的啼哭,有妇人的泪痕,有老者的咳喘。他心口剧跳,忽闻一缕松脂香钻入鼻端,那是仙子药圃里特有的气息。紧接着,耳边响起低语,似远似近,却清晰无比:"凡人总道仙草难求,却不知真心所至,处处皆生药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