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唢呐一响,都给本王哭!

一滴泪猝然砸落,在裙裾洇开深色水痕——

她竟不知,唢呐能吹出这样剜心刺骨的调子。

曲声里裹着风沙,卷着锦鲤池的银杏,最后凝成太液池底沉了不知多少年的月光。

她以为早已遗忘的旧事,竟被这混不吝的王八羔子生生剖了出来……

七岁那年被父亲关在祠堂抄《女诫》,她将眼泪一滴不漏地咽进肚里。

及笄宴上被玄铁军将领当众调侃“首辅千金当配二殿下”,她笑着敬酒却在袖中掐烂掌心。

可此刻……

“啪嗒。”

一滴温热的泪砸在肚兜上,晕开一朵梅花。

“见鬼……”

她慌乱地以广袖遮面,却瞥见铜镜中自己泛红的眼尾,活像被辣椒粉腌过的兔儿爷……

更可恨的是。

她恍惚见李玄戈叼着唢呐冲她眨眼,痞笑里混着三分她读不懂的悲悯。

小主,

“啪!”

李怀安手中的折扇骤然断裂,扇骨刺破掌心,鲜血顺着月白袖口蜿蜒而下。

他自幼在姑苏城头听惯倭寇的哀嚎,自以为早已练就铁石心肠。

可方才那曲唢呐,竟让他想起第一次执剑杀人时,那倭童死前攥着他袍角喊的阿娘……

“好一个《安和桥》!”

李怀安喉间滚出一声轻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八弟这是要把江南的孤坟野鬼都招来帝京???”

李玄戈反手将唢呐抛给龟公,蹿下戏台:“六哥的《广陵散》杀气太重,弟弟这是给您驱驱晦气呐!”

他路过白袍卫,瞥了一眼他们的盔甲。

“省得这群活阎罗夜半撞邪,到处杀人!”

眼睛红红的千户一个没忍住,憋笑憋出了一阵鹅叫。

论缺德……

他家主子堪称大乾第一毒笋!

“琴艺比试……”

鱼幼薇倏地起身,广袖拂过泪痕未干的俏脸,在所有人屏息凝神时绽出梨涡浅笑,“梗王殿下赢了!”

四周死寂,无人反对!

李怀安垂眸盯着掌心血迹,温润嗓音裹着冰碴砸来:“幼薇判得草率了。”

他抬手指向檐角铜铃。

“《广陵散》奏罢,铜铃共振九十九响,暗合佛门极数,而八弟的唢呐……”

“六哥这就外行了!”

李玄戈停在鱼幼薇的身旁,牵着她的小手打断了李怀安,“弟弟这曲《安和桥》,震碎的是人心里的肮脏!”

他猛然转头盯着李怀安,笑得比唢呐还亮堂。

“您数数这满地的眼泪珠子,比不比铜铃金贵得多???”

“您敢摸一摸自己的良心,说自己没被……触动过???”

死寂!

四周依然无人反驳!

唯有白袍卫的鬼面盔下传来牙齿的摩擦声。

毫无疑问。

他们战无不胜的六殿下……

居然输了第一局!

“好,好一个牙尖嘴利!”

李怀安盯着两人交缠的衣袖,指节捏得扇骨咯咯作响,面上却浮起一抹森然笑意,“琴艺不过雕虫小技,八弟可敢与为兄再对弈一局?”

老鸨闻言,立即顶着红肿的脸,颤巍巍端上一副紫檀棋盘。

李玄戈大剌剌坐上太师椅,鞋子一勾,踢翻棋篓:“必需的,琴棋书画都得切磋,少一样都算你六哥虚张声势!”

李怀安已入座,两指拈起一枚白子。

“为兄曾在姑苏城头摆下生死局,败者需剜心剖腹,以肠为绳,悬颅示众。”

他指节轻叩棋盘,金石相击声如催命符。

“八弟若怕了……”

“此刻跪地求饶,为兄倒能赏你个体面。”

李玄戈翘着二郎腿,脸上露出了一抹玩世不恭。

“六哥这棋风,够下饭的!”

“不过弟弟倒有一个新规矩——”

他猛然倾身,双眼虚眯地盯着李怀安,“五子连珠定胜负!输了的脱光溜去护城河,给王八跳极乐净土!”

满堂哗然!

鱼幼薇广袖掩唇,笑得珍珠面帘乱颤:“极乐净土?莫不是殿下上回所说的养生舞?”

“那是给岳父大人的。”

李玄戈嘿嘿一笑,“六哥的是临时更改的,词儿都现编好了……‘六哥英明盖世,千年王八万年龟’!”

李怀安额角青筋暴起,白子嵌入棋盘天元位:“为兄三岁通棋谱,七岁斩国手,既然八弟想玩,那今日为兄便教教你何为棋道!”

黑子紧随其后,歪歪斜斜杵在边角,活似醉汉撒尿。

棋局渐酣。

白子如银龙盘踞,黑子似野狗刨坑。

李怀安指尖白子越落越急,棋盘上俨然绘出一幅《千里江山图》,山势险峻,杀机暗藏。

李玄戈却哼着小调,黑子东戳西点,却硬生生将棋局搅成《百鬼夜行图》。

然后。

白龙鳞片剥落,龙尾竟被五颗歪瓜裂枣的黑子连成闪电状,直劈龙首!

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