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野的日子,在一种奇异的平衡中缓缓流淌。经过先前的整顿、屯垦、练兵,这座残破的小城,总算焕发出了一丝生机。军纪初定,农事渐兴,甚至连崇文馆里的琅琅书声,也为这肃杀的边城增添了几分文气。表面上看,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主公刘备的脸上也多了几分难得的舒展。
然而,只有我和少数核心之人清楚,这平静之下,潜藏着怎样的危机与不足。新野地处冲要,北临强曹,东据江东,西望巴蜀,南依刘表,四战之地,无险可守。我们这支寄人篱下的力量,看似有了立足之基,实则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被任何一方的疾风骤雨所倾覆。练兵强军固然重要,秘密工坊的锻锋也初见成效,但要在这乱世棋局中真正落子,甚至图谋未来,仅凭骁勇善战的猛将和初具雏形的班底,是远远不够的。
我需要一个真正的智核,一个能够洞察全局、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顶级战略家。
这个念头,如同盘桓心头的阴云,随着新野局势的初步稳定,反而愈发迫切起来。元直(徐庶)的加入,确实让我如虎添翼,他不仅带来了丰富的江湖经验、敏锐的洞察力,更在内政军事上提供了诸多良策。但元直更擅长的是具体的谋划与执行,是奇谋险策,距离那个能够为我们这支力量规划出清晰未来、制定长远战略的“总设计师”,似乎还差了那么一点火候。
这日,处理完一批军务文书,夜色已深。我特意将元直请到我的府邸密室,屏退左右,只留我们二人,相对而坐,烛火摇曳,映照着墙壁上那副巨大的荆襄舆图。
“元直,”我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新野初定,百废待兴,然则放眼天下,曹操虎踞中原,扫平北方不过旦夕之事;江东孙权,少年英主,亦有席卷江淮之志。我等偏居一隅,虽有主公仁德之名,关张之勇,但欲成大事,匡扶汉室,仅凭此,恐难矣。”
元直神色凝重地点点头,目光深邃:“子明所言极是。备虽名为豫州牧,实则兵不过数千,地不过一县,粮草军械皆需仰给于人。若无长远之策,高明之士辅佐,一旦风云突变,只怕……”他没有说下去,但其中的忧虑,已溢于言表。
“正是如此。”我接过话头,手指轻轻点在舆图上襄阳东南的位置,“前次拜访水镜先生,先生曾言‘卧龙、凤雏,二人得一,可安天下’。凤雏庞士元,行踪飘忽,暂且不论。这‘卧龙’……”
提到“卧龙”,元直的眼中闪过一丝异彩,显然他对此早有耳闻,甚至可能比我知道的更多。“子明也听闻此名?”
“略有耳闻。”我微微颔首,并未透露过多信息来源,只是将话题引向确认其身份,“水镜先生语焉不详,但我近来细思,结合在荆襄所闻,以及……早年在徐州时的一些模糊印象,此人莫非就是南阳诸葛孔明?”
我刻意提到了“徐州”,我知道孔明(那时化名单福)与我曾在徐州有过交集,虽然当时并未深谈,但他或许能从中捕捉到一丝线索,从而对我将“卧龙”与诸葛亮联系起来的推断,少几分突兀。当然,最核心的原因,还是我脑海中那些模糊却关键的“历史记忆”。
果然,元直闻言,眼中精光一闪,沉吟片刻,缓缓道:“子明果然见识非凡。不错,卧龙者,正是南阳诸葛孔明。此人乃琅琊诸葛氏之后,寓居隆中,躬耕陇亩,然其胸中所学,实有经天纬地之才,神鬼莫测之机。亮与徐庶、石广元、孟公威等同游,每常自比管仲、乐毅,时人莫之许也,惟博陵崔州平与亮友善,谓为信然。庶亦深服其能,只恨……”他顿了顿,似乎有些感慨,“只恨其志存高远,不肯轻易出山。”
“志存高远,方显其能。”我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所有的线索终于串联起来,卧龙,诸葛亮,就是他!我按捺住内心的激动,继续说道,“元直,实不相瞒,自我闻听‘卧龙’之名,便日夜思之。若能得此人辅佐,何愁大业不成?我意,当倾尽全力,邀其出山。”
元直看着我,目光中带着一丝探寻:“子明欲亲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