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庶那句直接点破我心意的问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荡开了层层涟漪,也瞬间驱散了笼罩在陋室中那最后一丝故人重逢的温情脉脉。气氛,陡然变得凝重而关键。他那双深邃的眼眸紧紧盯着我,不再仅仅是探寻故人的感慨,更带着一种对未来道路抉择的审慎和严肃。
我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
能否将这位卧龙凤雏级别的顶尖智者,真正纳入我的麾下,成为我未来事业的核心支柱,成败在此一举。这不仅关乎新野的存亡,更关乎我内心深处那个更加宏大、却不能轻易宣之于口的蓝图。
我放下手中的茶杯,挺直了脊背,目光迎向徐庶,没有丝毫躲闪,语气也变得前所未有的郑重:“元直,你所言不差。今日子明费尽心力寻你,绝非仅仅为了共叙离别之情。实不相瞒,我……正是为求贤而来,为我陆昭自己,求一位能剖心置腹、共谋未来的肱股之臣!”
我说得很直接,甚至有些“僭越”。我没有像传统说客那样,先搬出刘备的仁德大旗,而是将“我陆昭自己”放在了最前面。这是我深思熟虑后的选择。对于徐庶这样洞察世事、心思玲珑剔透的人,任何虚与委蛇、拐弯抹角的说辞,都可能弄巧成拙。唯有最大限度的坦诚(在可控范围内的坦诚),才有可能打动他那颗因饱经沧桑而变得格外谨慎的心。
果然,听到我如此直白的话语,徐庶的眉毛微微一挑,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更多的,是一种凝神倾听的专注。他没有打断我,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我深吸一口气,组织着语言,将心中早已盘算了无数遍的说辞,缓缓道出:
“元直,你我相交于微末。你当知我陆昭,虽非出身高门,却也素有志向。这些年颠沛流离,九死一生,辅佐主公(刘备)至今,初心未改——那便是,在这崩坏的乱世之中,寻找一条能够真正安天下、济苍生的道路。然而……”
我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沉重与无奈:“正如你我刚才所见所谈,荆州局势复杂,刘景升难有作为,蔡氏一手遮天。主公虽有仁德之名,亦是汉室宗亲,乃一面可以凝聚人心的旗帜,这也是我等目前必须依附于他的重要原因。有此大义名分,我等行事方能名正言顺,不至于沦为无根浮萍,被视为叛逆贼寇。”
我先肯定了刘备的价值和当前辅佐他的必要性,这是现实,也是争取徐庶理解的前提。
“但是,”我加重了语气,目光变得锐利,“仅仅依靠主公的仁德和名望,是远远不够的。尤其是在新野这等绝地,若无雷霆手段、非常之策,我等覆灭只在旦夕之间!这些时日,新野的大小事务,从整军经武,到屯田安民,再到与荆州各方的周旋……可以说,皆由我陆昭一力承担,艰难维持。”
我没有夸大其词,这是新野的现状。我需要让徐庶明白,我并非仅仅是刘备麾下一个亦步亦趋的谋士,而是在这个小小的权力真空地带,拥有着相当大的实际操作空间和主导权。
“我需要做的,不仅仅是为主公守住这块挡箭牌,更要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为我们自己,也为那些追随我们的将士、托庇于我们的百姓,闯出一条生路!甚至……谋求更长远的未来!”我的声音不高,但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力量和决心。
我看着徐庶,眼神中充满了对人才的渴求:“元直,你才高八斗,智深如海,这些年游历四方,洞悉天下虚实,更兼有匡扶天下之志。实不相瞒,自我当年在颍川与你相交,便深知你乃国士之才。这些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若能得元直辅佐,何愁大业不成?”
“如今,上天垂怜,让你我重逢于此。我陆昭今日,便在此剖心相告——我需要的,并非仅仅是为刘备主公再添一位谋士,我更需要的,是一位能够真正与我陆昭同心同德、共负患难、谋划未来的核心臂助!一位能够看透我心中沟壑、明白我长远打算、并能助我将那些想法转化为现实的……知己与导师!”
我说到“知己与导师”这四个字时,语气格外真诚。这并非完全的客套,以徐庶的智慧和见识,若能真心辅佐,确实能在很多方面给予我极大的帮助和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