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之前的混乱中,我们一直没有得到蔡邕先生的确切消息(他可能被裹挟西去,可能在途中失散,甚至可能……已经遭遇不幸),但洛阳毕竟是离家乡河东最近的地方。留在这里,或者前往同样位于中原的许都,或许还有更多机会打探到父亲的下落。而一旦前往遥远的徐州,那线索可能就真的断了。这份对父亲安危的牵挂,是她心中最沉重的枷锁。
最后,是关于她自己的未来。
徐州,对她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刘备虽然有仁义之名,但毕竟是“织席贩履”出身,与她这样的世家才女,在文化背景和生活习惯上,必然存在巨大的差异。
她能在那里适应吗?她的才学,在那里能得到尊重和施展吗?
更何况,徐州也并非真正的世外桃源,同样面临着曹操等强邻的威胁。我能感受到她内心的挣扎和犹豫。那是一种对故土的眷恋,对亲人的担忧,以及对未知前途的恐惧,交织在一起的复杂情感。
我没有催促她,只是静静地坐在她身边,等待着她的决定。我知道,无论她做出怎样的选择,我都必须尊重,也必须理解。
过了许久,她才缓缓抬起头,眼圈有些泛红,但眼神却异常清澈和坚定。
“陆郎,”她看着我,声音虽然轻柔,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你说得对,此地……确实非久留之地。至于家父……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乱世之中,能保全自身已是万幸,岂能奢求太多?女儿不孝,只盼家父在天有灵,能佑我平安。”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仿佛做出了最终的决定:“至于徐州……虽是陌生之地,但有陆郎在侧,文姬……心便安了。你胸怀大志,非池中之物,徐州或非你最终归宿,但若那里能让你暂避风雨,积蓄力量,文姬愿随你同往!”
说到最后,她的脸颊微微泛红,声音也低了下去,但那份信任和决心,却如同最温暖的阳光,瞬间驱散了我心中的所有阴霾。
“更何况……”她又补充了一句,语气中带着一丝她特有的、属于文人的执着,“那些典籍……是我们拼死守护下来的希望火种。无论去往何方,文姬都希望能亲手照看它们,整理它们,让先贤的智慧,不至于彻底湮灭于这乱世之中。这,或许也是家父最希望看到的吧。”
我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和感激,伸出手,紧紧握住了她微凉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