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禅院的佛堂中，案桌上的檀香烧完了一圈，将灰烬落在下方的铜盘之中。

佛主慈罗闭着眼默默诵经，不再看向堂下的众人，并非是心静如水，而是不敢再看向记忆中的故人。

闲着无事的兰岚侧着头，托着下巴看着一旁的杨昭，等待着他从问心之境醒来。

印象中，这是她头一次如此安静的看着杨昭，也是头一次意识到，原来男人的眼睫毛也可以这么长。

杨昭闭合的双眼时而微微抖动，扇动着睫毛宛如两把小扇子，似乎是在体验着什么梦境。只是究竟是美梦还是噩梦，就无从得知了。

慈罗使的这一招，并不是由他构成的梦境，他不过是引路人，一把打开梦境的钥匙。而梦境的具体内容，完全是由当事人的潜意识自我完成的。

也唯有每个人自己的潜意识，才会明了哪些是无法割舍的，哪些又是念念不忘的。

已经过去了不少时间，佛堂上依旧没能出现另一个清醒的人，很多人的表情已然变换了许多次，有欣喜的、有悲伤的、有愤怒的、也有恐惧的，那些深埋心底的记忆和情感正在被一一挖掘。

兰岚微微皱了皱眉，慈罗出的题或许有点难度，但不应该拦住杨昭这么久的时间。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一位飞升境的修士，修为境界远超周围的一众僧侣。

可眼前，杨昭非但没有醒来，表情反而越发严肃了些。

“慈罗，你这个法术神通是不是有些问题？”

听到兰岚的问话，慈罗依旧没有睁眼，只是淡淡说道，

“老衲只是激起他们心中的执念，看不穿放不下的自然会沉溺其中。奉劝月仙子不要试图外部干涉，老衲也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状况。”

“若是有他们无人可以清醒呢？”

对于这个问题，慈罗没有回答，沉默了片刻转而问道，

“月仙子若是觉得无趣，不妨与老衲辩经一番？”

“算了，打不赢的架我不会打，吵不赢的架我也不会吵。”

兰岚拒绝得非常干脆，即便是她熟悉佛经佛理，但也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能够辩经胜过慈罗，毕竟对方是一位一生都沉浸于此的僧人，没必要自讨没趣。

一生。。。

兰岚意识到一个被忽略的问题。

佛子考核乃是因为佛主寿元将尽，选拔接班人的典礼。可佛主慈罗明明是一位与芮涵同一时代的人，至今少说也得十二、十三万年，修为境界与杨昭类似，都是半步飞升的飞升境巅峰。

有着无限悠长寿命的他为何会主持这种活动？

“慈罗，这个佛子考核，选拔的是被你夺舍的对象？”

兰岚对这个推测有些不喜，却也不理解慈罗为何要这么做，难道他也只剩下神魂了？

听到这句话的慈罗终于睁开了眼，一双昏聩但深邃的眼睛盯着下方的兰岚，

“不，月仙子。并非夺舍，而是与你类似的共生。”

慈罗点破了兰岚和芮涵的情况，这句话令兰岚感到一丝隐隐的威胁，脸色和眼神也都冷漠了下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阿弥陀佛。”

慈罗没有回答，只是诵了一声佛号便重新闭上了双眼。

二人简短的对话结束，佛堂上却升起了淡淡的肃杀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