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还醇站在甲班上看着越来越远的张好古,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甲板上的风裹挟着咸涩的海水气息,党还醇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栏杆上斑驳的盐渍。
张好古的身影在雾气中逐渐模糊,像一滴墨晕染在泛黄的信笺上。那些被海浪声打断的对话、被海风卷走的承诺,此刻都化作他眼底沉甸甸的潮汐。
远处晨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仿佛连影子都在试图延长这场告别。当最后一道航迹线消失在靛青色的海平面,他忽然想起张好古在码头被风的衣角——像极了他们年少时在故乡麦田里惊飞的那群白鸽。
记忆的闸门被海风撞开,党还醇的思绪飘回被解救的那一刻。
张好古所说的话语,“其实活着比死去更能让人敬重啊。为国捐躯,固然是重于泰山,值得人们敬仰,但活着却需要比殉国更大的勇气啊。而且,活着所起到的作用,远远大于死去。无论是为了国家,还是为了百姓,您和您的同僚们所采取的行动,都是世间的楷模,晚辈对你们深感钦佩。”
还有那深深的一躬,顿时让自己觉得苦难没有白受,屈辱让那一躬给消失的烟消云散,终于有人能懂自己。
他摸了摸怀里的那封信,信是让他交给台湾知府宋应升宋大人的,信上的内容是,“
宋兄台鉴
红夷犯边,吾等驱之,台湾之野,蒿莱满目。今有难民十万余,栖身于野,然其垦殖有序,不夺民田,不扰市廛,足见其心。其中有一人,姓党名还醇,昔为县令,素有清誉,今于难民中威望素着,众皆听其号令。此人治民有方,能安众心,可堪大用。
湾府之地,久旷不耕,今难民既至,正可授其田亩,使之自足。拟划一县之地,安置流民,并命此人为县令,专司其务。然此事尚需暂密,勿令外闻,待机而动,自当有更妥帖之安排。
望宋府台速办,勿误农时。
松台巡抚张好古
崇祯十一年十一月二十七日”
北风吹着舰船上风帆,飞速向南而去,渐渐看不到岸边,驶入茫茫大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