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一夕之间,忽然就被人抛弃了。
她忽然成了多余的那个。
幼小的孩子拼了命地睁大双眼,想遏制,那泪却照旧会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一颗颗拥挤着涌出她的眼眶。
——若是自幼便没体验过那种被家人们全心全意爱护着的孩子,在这种时间也是不会有太大的感受的,但她偏生是体会过那种爱意的孩子。
——见识过家人如何爱护自己的孩子,自然能感受得出其间究竟隐藏着怎样巨大的、她无法跨越又无法接受的落差。
倘若她是个笨孩子就好了,或是再大、再小上一点。
笨孩子大约不会这么快便意识到自己被家人们“抛弃”了,再大一些的孩子说不准就能如杨大志一般,费不了多少事的便能想通其间关窍,再高高兴兴地与爹娘一起照料她那些年幼的弟妹。
而再小一些的、三两岁的孩子还没大懂事,他们本身就离不开大人们的照顾,自然也不会觉着自己是被放置在角落里的、多余的那一个。
——她偏生是个敏感又聪明的孩子,她今年偏生六岁。
她偏生已懂了事,却还没办法很好的表达出自己心中潜藏着的诸般情绪。
于是她感到她腹内无端生出了千万种说道不清的委屈,那委屈憋闷得她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开始哭闹,开始学着像更小的孩子们一样去撒泼打滚、去大喊大叫。
她试图用这样近乎于实在作践自己的方式去吸引大人们的注意,但换来的却只有一次重过一次、一遭严厉过一遭的怒骂与训斥。
女人会满眼失望地说她不再如从前一样可爱懂事,兄长面对着她也日渐一日的沉默了下来。
男人照旧是甚少归家的——他们听说北边自立了个“大齐”王朝、曾险些祸害了大半个歙州的那位的兵已经败了,朝廷的官爷重入了长安,将之逼进了泰山那边的虎狼谷。
按说经此一闹,这世道本该多太平上一些时日,孰料实际却像是比从前还要更加动荡。
常年避世隐居在山中小村子里的大家也听到了外头的风声,由是杨克礼近来出入山林狩猎狩得越发频繁——他没读过多少书,但看着外边的风起云涌,心里也总觉着隐隐绕上了那么一股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