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说完就卡在了喉咙里。
钱进掀开大衣下摆,腰上还鼓鼓囊囊。
“梁老兄,和气生财。”钱进的声音很平静,配合着自始至终的面无表情让人心生寒意。
他单手给弩上弦——这个动作他练了上千遍——如今娴熟的一逼。
手腕一转调转弩头,“嗖”一声响,一支箭头将带鱼头钉在了藤箱上个。
精准!
梁老实的刀尖微微发抖。
钱进继续说:“你的带鱼不错,价格有点贵也还行吧,给我来十斤,我家里兄弟多,吃的也多。”
梁老实一把将刀子塞回后腰:“这位大哥识货,来弟兄们,给大哥称十斤。”
钱进掏钱扔在地上:“八块钱,不用找了。”
梁老实笑:“大哥敞亮啊,咱弟兄们也别寒酸,给大哥秤高高的!”
“十二斤。”称鱼的汉子给钱进看准星。
钱进没放下弩箭,转头对要走的蓝棉袄说:“别忘了你的弹簧秤。”
蓝棉袄道谢,拿起弹簧秤缩着头走了。
渔民们收拾带鱼继续吆喝着做买卖,钱进这才放下弩。
远处传来哨子声,不知谁喊了句“市管队来了”,人群顿时作鸟兽散。
钱进拎起带鱼要走。
背后传来鼓掌声。
“好身手。”
钱进猛地转身。
一个穿呢子大衣的中年人站在仓库阴影处,手里把玩着副墨镜。
钱进看了他一眼就走人。
中年人一愣,急忙追他:“兄台,你那手射箭本事不错。”
钱进快步混入人群。
中年人见此摇头笑,旁边有青年阴沉着脸想追钱进,他拦住说:“官家来人了,算了,不值当。”
结果官家没来人。
刚才不知道是谁瞎吹哨子而已。
这样黑市又开始熙熙攘攘起来。
只是经过刚才的冲突,钱进感觉空气中飘着不同以往的躁动。
今天的黑市不太正常他想走人,可是他今天只买了咸鱼和鲜鱼,没买到能在商城赚钱的东西,他不太甘心。
于是他又逛了一下。
然后发现一门新生意。
有个一个戴毡帽的瘸腿男人靠在砖墙边,面前摆着几个蜡封的青霉素小瓶,标签已经泛黄:
“四环素,军医院特供消炎药啊!”
瘸腿男人沙哑的嗓音像砂纸摩擦:“不管是感冒还是外伤,只要是感染发炎了,一粒见效!”
钱进抱着膀子观摩。
那些瓶口的蜡封明显是后封的,手法粗糙,有几瓶甚至能看到里面结块的药粉。
但围着的人还是越来越多,去年10月份才恢复的高考让无数知青拼命复习,不少人熬出了痈疮疖肿,正规医院的抗生素可不好开。
“多少钱?”好几个人争前恐后的问。
瘸子伸出三根手指:“按瓶出售,五块钱一瓶或者二十五斤的粮票。”
有年轻人咬了咬牙,从内兜掏出个手帕包,抽出五张印着车床图案的工业券:“工业券行不行?但我要两瓶。”
交易在众目睽睽下完成。
还有人掏钱也要买。
钱进心动了。
商城里消炎药无数!
年轻人当场撬开一瓶蜡封,倒出几粒药片在掌心。
本该雪白的四环素已经结成黄褐色块状,像没晒好的番薯干。
见此他脸色骤变:“不对呀,这药过期了吧?”
瘸子的表情纹丝不动:“小青年没见识别瞎说,这是军需物资,保存方法特殊,药效绝对没问题。”
“老子下乡的时候在卫生所上班,你放什么屁呢,”年轻人声音发抖,“这要么是药过期了要么是保存不大,都结块了,还那么用?”
“退我工业券!”
接下来发生的事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瘸子突然从拐杖里抽出一把三棱刮刀,手臂一伸抵住年轻人腹部:“货出手不认账,黑市的规矩不懂?”
青年恼怒的说:“这是什么规矩?少糊弄人!”
“你卖假药还威胁人?”
两人嚷嚷起来,眼看又是一场冲突。
钱进悄悄退后。
这不是他该管的事。
可刚转身,他就撞上一堵人墙——是个穿旧军装的高个儿,左脸颊有道疤,军挎包鼓鼓囊囊地斜挎着。
“同志,要摩托车吗?”高个子压低的声音吸引住了钱进。
他将军挎包裂开条缝,向着旁边一个干部模样的中年人露出张盖着钢印的购买证:“战友遗物,急出。”
钱进的心顿时跳了起来。
摩托车?!
这年头老百姓买个自行车那要攒一年工业券,摩托车可是干部才配的稀罕物。
他早就骑够了自行车,一直想捣鼓一台车。
可现在买轿车不现实,私人没有能配轿车的,普通单位想配轿车也很难。
像他想买一台车,那只能通过人民流动食堂采购并登记企业名下。
然而小集体企业资质太低,国家不可能给批汽车采购证。
拖拉机倒是可以,问题是他在城里买个拖拉机干什么?
这种情况下有一台摩托车就很棒了。
他装作不经意地扫了眼购买证。
泉城轻骑“15型-75”摩托车!
这是当下社会上最常见的摩托车品类,血统纯正,国产名牌。
它诞生于1964年,当时泉城自行车零件厂以苏捷佳娃50型发动机为蓝本研制出来,然后以可靠的质量迅速成为各单位的首选。
钱进看过报纸上的报道,现在轻骑15摩托车年产量只有5000台,是绝对的稀罕物,连供销社干部都很难捣鼓到的稀罕物。
干部打扮的中年人明显感兴趣了:“什么价?“
“这是轻骑75不是轻骑15,很抢手,所以我得要二百块钱现金,并配一千斤全国粮票,或者等值的工业券、外汇券。”退伍兵的语气很硬。
虽然这只是张购买证,可是足够稀缺,所以能要的上价格。
钱进心动了。
他有钱有票,就缺一张购买证:“同志,我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