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琥珀河畔的野望

金灿灿的光束从窗棂缝隙中斜斜切进来,正落在我四仰八叉摊着的虎皮大床上。

浑身像被巨石碾过般酸痛,酒气混着篝火灰烬的焦糊味还残留在鼻腔里,脑袋更是胀得几乎要裂开。

“可算醒了。”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床尾传来。

我费力转头,只见蝶一袭淡青襦裙斜倚在矮榻上,雪白的香腮托在掌心,发间几缕碎发垂落,随着她晃悠的脚尖轻轻颤动,腕间兽皮铃铛发出细碎声响,“整整睡到日头正中,草姐姐熬了三遍醒酒汤,都凉了又热。”

她起身时裙摆扫过地上滚落的陶碗,清脆的碰撞声让我太阳穴突突直跳。

蝶端来盛满琥珀色汤汁的粗陶碗,凑近时我才发现她眼底藏着困倦——想来昨夜众人狂欢,她却守着我没合眼。“快喝,里头加了蜂蜜,不苦。”

她蹲在床边,舀起一勺递到我唇边,“石大哥天不亮就找水鬼一号商讨组建水军去了,夜大哥来了三次,你都呼呼大睡。”

我费力张嘴,蝶便一勺接一勺将泛着蜂蜜甜香的醒酒汤喂入。

温热的汤汁滑过喉咙,稍稍缓解了宿醉的胀痛:“那草和颖那俩丫头哪里去了?”

蝶咯咯笑着,眼尾弯成月牙:“草姐姐和大圆脸去收拾车厢啦!峰哥,咱们还是坐琪琪拉的板车吗?”

她说话时手舞足蹈,舀汤的木勺跟着晃动。

我脑海中浮现出板齿犀琪琪庞大壮硕的身影——那家伙拉的车厢又稳又宽敞,坐着比骑马舒服多了,便点点头:“行,就坐琪琪的车。”

话音刚落,蝶兴奋得猛地起身,手中的木勺一歪,大半勺醒酒汤径直灌进我鼻孔。

我呛得剧烈咳嗽,眼泪都涌了出来。

她慌了神,手忙脚乱地用裙摆擦我脸:“对、对不起啊峰哥哥!都怪俺太高兴……”说着说着,自己先红着脸笑出了声,发间银铃叮当作响。

我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哑着嗓子道:“去抬水来,再帮为夫穿衣服。”

蝶眉眼弯弯,用裙摆扫过我的手背,轻柔地擦去嘴角和鼻间残留的汤汁,这才转身小跑开。

没一会儿,她便从陶罐里舀出一盆清水,捧着粗布毛巾回来,动作轻柔地为我擦拭着宿醉后的倦容。

待我穿戴整齐,推开房门的瞬间,却猛地愣住了。

刺眼的阳光下,昨日那头威风凛凛的母狼竟安静守在院口。察觉到动静,它昂首发出低沉的呜咽,后背处被小翼爪子撕裂的伤口正绑着绷带,随着动作微微起伏。

狼大立刻凑上前,伸出猩红的舌头轻轻舔舐着母狼的伤口,像是在安抚。

蝶见状噗嗤笑出声:“峰哥哥,你瞧,这野狼好像真不打算伤咱们。”

我喉头滚动,暗暗吞咽口水——那母狼身形比狼大还要壮硕一圈,锋利的獠牙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实在难以想象它竟会如此温顺。

蝶当真毫无畏惧,伸手从狼大背上的兽皮袋里摸出一条肉干。

隔着丈许距离,肉干呈抛物线飞了出去。

母狼喉头发出几声低沉呜咽,刚要起身,却见狼大已箭步窜出,利齿叼住半空的肉干,恭敬地凑到母狼跟前放下。

母狼琥珀色的竖瞳微微收缩,鼻翼剧烈翕动着嗅了嗅,忽然低头,猩红长舌卷住肉干,喉间发出含糊的咀嚼声。

肉块下肚后,它甚至亲昵地用脑袋蹭了蹭狼大的脖颈。

我呆立原地,喉结不受控地上下滚动,望着这令人咋舌的画面喃喃自语:“好家伙...萱和树那俩小子,居然真在一天里把这畜生训得这般服帖?”

蝶却在一旁咯咯的笑道:“看到没?峰哥,你只要不去靠近它,它好像对咱们挺温顺的!”

我揽过她的细腰,郑重叮嘱道:“以后还是不要靠近它,搞不好这种野狼发起性子是会咬人的。”

蝶轻点小脑袋,顺势靠在我怀里,软糯应道:“好吧峰哥哥。”

我揽着她朝院落外走去。

奇怪的是,狼大突然呜呜叫了两声,那头母狼竟也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慢吞吞跟在狼大身后。

一路上,两头狼亦步亦趋,时不时还互相蹭着脖颈。

当外面的族人看到这头陌生的野狼时,都面露惊恐纷纷退避,却仍不忘低头打招呼:“族长!巫王大人!”

我微微点头还礼,带着众人径直从南城门走出,跨过波光粼粼大河上的木桥。

小主,

沿途背着比自己还高草垛的孩子们,一边怯生生地躲着狼,一边脆生生地喊着:“族长好!”

远远望去,数公里长的河面横亘眼前,数十艘渔船如漂浮的木片,在十多米宽的河面上往来穿梭。

船头船尾挤满了忙碌的族人,他们挥动手臂奋力撒网,粗粝的号子声混着河水拍打船舷的声响,在河面之上回荡。

粼粼波光中,渔网如黑绸般倾泻而下,又裹挟着活蹦乱跳的鱼儿破水而出,银鳞与水珠齐飞,将整条河道搅得喧闹非凡。

而在下游最右侧,几艘稍大的战船并排停泊,石威风凛凛地站在最前端那艘船的甲板上,手中长戈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注视着正在操练的水鬼们。

水鬼一号、地龙和水鬼二号等一众汉子光着膀子,手持长戈在船上列成方阵。“杀——!”

石暴喝一声,众人齐声挥戈,铁戈划破空气发出锐响。紧接着有人大喊“跳水!”,几人一个利落翻身扎进河里,“扑通”声惊起大片水花,河面瞬间炸开银鳞般的涟漪。

岸边还堆放着新伐的木桩和粗麻绳,几艘未完工的木船歪斜着搁浅在浅滩。

山带着工匠们正挥汗如雨地敲打船板,此起彼伏的号子声混着河水声,在河滩上回荡。

远远瞧见我们走来,一艘渔船上的草突然眼睛一亮,拉着颖光着脚丫子就往船头跑。

沾着水珠的金色长发在风中飞扬,两人脚踝上串着的骨质铃铛随着奔跑叮铃当啷乱响,惊起一群盘旋在河面的白鹭。

“峰哥!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草边跑边喊,沾着鱼鳞的裙摆还在往下滴水。

颖已经扑过来揽住我的手臂,眨巴着蓝色眼瞳:“峰哥哥哪有起这么早嘛~”

我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都大中午了还早?你俩就会打趣我!”

颖嘻嘻笑道:“才没呢,峰哥哥!”

我刮了刮影的小鼻子:“蝶不是说你俩去准备车厢了吗?准备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