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冬至,雪下得紧,把城郊那座废弃的第四医院裹得只剩个模糊轮廓。顾衍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往医院走,靴底碾过冻硬的枯枝,发出“咔嚓”的脆响,像骨头断裂的声音。他是个法医,受警方委托来这里提取一具陈年骸骨——三天前,几个探险的年轻人在医院地下室发现了个上锁的铁门,撬开后,里面竟堆着十几具白骨,其中一具的手腕上,戴着枚刻着“许”字的银镯,与二十年前一桩悬案的失踪者许医生的遗物吻合。
医院的铁大门早就锈成了暗红色,上面焊着的“禁止入内”警示牌被风刮得歪歪扭扭,边缘的铁皮翻卷着,像张开的嘴。顾衍推了推,大门纹丝不动,倒是旁边的侧门虚掩着,门缝里渗出股寒气,比外面的风雪还冷,直往骨头缝里钻。他侧身挤进去,刚站稳,就听见头顶传来“吱呀”的轻响——抬头看,是块松动的招牌,“第四医院住院部”几个字掉得只剩“四”和“院”,在风雪里晃着,像个残缺的墓碑。
院子里的积雪没到了小腿肚,每走一步都要费些力气。积雪下埋着些杂乱的东西:半只生锈的轮椅轮子、摔碎的输液瓶玻璃、还有只白色的护士鞋,鞋口沾着块暗褐色的痕迹,被冻得硬邦邦的,顾衍用脚尖挑了挑,发现鞋底嵌着根细小的骨头,像是人类的指骨。
住院部的楼体发黑,墙皮大块大块地剥落,露出里面青灰色的砖,砖缝里积着雪,像嵌着的白霜。窗户大多破碎,黑洞洞的窗洞里灌进寒风,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哭。顾衍走到楼前,发现台阶上的积雪很薄,像是有人刚走过,上面印着串浅浅的脚印,鞋码很小,像是女人的,一直延伸到门口。
推开住院部大门时,一股混合着福尔马林、灰尘和腐臭的味道扑面而来,顾衍忍不住皱了皱眉,从背包里掏出口罩戴上。大厅里积着厚厚的灰尘,灰尘上印着串新鲜的脚印,和台阶上的一模一样,顺着脚印往走廊深处看,尽头的墙上挂着块褪色的牌子,上面写着“太平间”,箭头指向楼梯间。
他踩着脚印往楼梯间走,楼梯扶手早已锈得不成样子,一摸一手红棕色的锈渣,每走一步,楼梯板就发出“吱呀”的呻吟,像是不堪重负。走到地下室门口时,顾衍停住了——门口的铁链被人撬开,散落在地上,锁芯处还留着新鲜的划痕,显然是那几个探险者干的。地下室里一片漆黑,只有手机手电筒的光勉强照亮前方,空气中的腐臭味更浓了,还夹杂着股淡淡的血腥味。
顺着狭窄的通道往前走,两侧的墙壁上布满了暗红色的抓痕,深深浅浅,像是有人用指甲拼命抠出来的,有的抓痕里还嵌着些皮肉残渣,被冻得发硬。通道尽头就是太平间,门敞开着,里面的景象让顾衍的心跳慢了半拍——地上铺着层薄薄的积雪,雪地上整齐地摆着十几具白骨,每具白骨都保持着蜷缩的姿势,像是死前经历过极大的痛苦。最靠近门的那具白骨,手腕上果然戴着枚银镯,“许”字清晰可见。
顾衍蹲下身,刚要拿起银镯,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滴答、滴答”的声音,像是水滴落在地上。他猛地回头,手机手电筒的光扫过通道,什么都没有,只有那串脚印从门口延伸到他脚下,又折回通道深处,像是有人在他身后跟着,又悄悄退了回去。
“谁在那里?”顾衍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地下室里回荡。
没有回应,只有“滴答”声还在响。顾衍站起身,顺着声音往通道深处走,尽头是间小小的值班室,门虚掩着,“滴答”声就是从里面传来的。他推开门,手电筒的光照进去,看见地上积着摊暗红色的液体,正从办公桌底下往外渗,液体已经冻成了冰,表面光滑得像面镜子。
办公桌后面坐着个“人”,背对着他,穿着件白色的护士服,头发很长,披散在肩上,遮住了大半张脸。“滴答”声是她手里的东西滴下来的——那是个生锈的输液瓶,里面残留着些暗红色的液体,正顺着管子往下滴,落在地上的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请问你是?”顾衍试探着问,他注意到女人的护士服上绣着个名字——“林晚”,而他查阅的悬案卷宗里,许医生失踪时,他的助手护士林晚也一同不见了踪影。
女人没有回头,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你是来拿许医生的骨头的?”
顾衍的心猛地一沉:“你认识许医生?你是林晚护士?”
女人缓缓转过身,顾衍的手电筒光刚好照在她脸上——那是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眼睛很大,却没有神采,像是蒙着层白雾,嘴唇干裂,渗着血丝。她的脖子上有道深深的勒痕,紫黑色的,像是刚留下的,还在往外渗着淡淡的血珠。
“我等了他二十年。”林晚的声音很轻,带着种绝望的平静,“他们说他跑了,说他卷走了医院的钱,可我知道,他没跑,他被藏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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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指了指太平间的方向:“那些人,都是和他一样的。他们发现了医院的秘密,所以被灭口了,尸体藏在太平间,等着腐烂成骨头。”
顾衍想起卷宗里的记载:二十年前,第四医院曾爆发过一场不明原因的传染病,病人纷纷出现高热、抽搐、皮肤溃烂的症状,短短一个月就死了几十人,后来医院被紧急封锁,相关人员要么失踪,要么声称失忆,案子最终成了悬案。
“医院的秘密是什么?”顾衍追问。
林晚的身体突然开始发抖,眼睛里的白雾越来越浓,像是要哭出来:“是实验……他们用病人做实验,那些所谓的传染病,根本就是实验失败的后遗症。许医生发现了,要把证据交出去,结果……”
她突然捂住脸,肩膀颤抖着,发出压抑的哭声:“他们把他关在地下室,用他做实验,我想救他,可他们把我也抓了起来,勒死了我,和他一起藏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