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寺庙看上去没什么人，只有一位老僧拿着扫帚不疾不徐地清扫着石经上的落叶。

老僧身量不高，面容清癯，眉宇间一片平和澄澈，动作从容得仿佛与这山间的流云、涧底的泉水融为一体，自有一种亘古不变的韵律。

江月白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目光却放在那柄扫帚和满地落叶上。

老僧并未抬头，只是温和开口道：“心有所扰，步履便沉，何不歇歇脚？”

江月白心头微震，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看出来的，索性依言在旁边一块光滑的青石坐下，默默注视着老僧劳作。

“你也是为情所困？”

江月白愕然抬头：“您如何得知？”

老僧终于停下手中动作，缓缓直起身：“红尘中人，行至此地，眉间锁着千千结的，十有八九，无非一个情字。”

“你非恶人，亦非薄幸，只是心头隔着几分情谊。”

“选择太多，有的时候也并非是好事。”

越往下听，江月白内心越是震撼，没想到这一个小地方的老僧居然能够看破他的心结。

江月白只能回道：“正是如此，个个都好，个个都真，无从抉择，深恐一个不慎，辜负了谁。”

老僧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踱步到平台边缘，下方是深深的山涧，一线清泉在乱石间奔流跳跃，泠泠作响。

他指着那泉水：“你看这山泉，可清？”

江月白探头望去，泉水清澈见底，映着天光云影：“清澈见底。”

老僧微微一笑，弯腰拾起一块小石，投入水中。

顿时，水花四溅，涟漪层层荡开，水底晃动的光影顷刻间模糊一片。

“现在呢？”

江月白如实答道：“水波翻涌，泥沙泛起，浑浊了。”

“是泉水自身浑浊了吗？”老僧的目光仿佛带着穿透时光的沉静，深深望进江月白眼中，“非也，是外力扰动，泥沙方起，人心亦如这泓清泉。”

“你眼中所见，究竟是那澄澈本身，还是你投下石子所激起的波澜与泥沙？”

江月白心头剧震，呆立当场。

老僧的话如同无形的钟杵，重重撞在他心钟之上，嗡嗡回响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