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后能想到的,上官鸿信自然也有所预料。
“对一个什么都不在乎的人,无从估计。”凰后如是说。
“智者不与命斗,不与法斗,不与理斗,不与势斗。”侃侃而谈的欲星移示意瞒者瞒不识。
“局势总能逼他低头。”御兵韬笃信。
“所以他选择与地门合作,”凰后一派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作态,“替大智慧出谋划策,暂缓对还珠楼方向的战线推进,转而缩小包围圈,但始终控制在安全红线以外,没有刺激温皇再起。”
“还有一个问题。”欲星移说。
思虑同调的御兵韬敏锐抓住关键:“雁王为何如此有恃无恐,提议地门积极散布增灵器向外扩张,难道不怕自己也陷身当中。”
“除非——”欲星移猜测,“他自己有避开钟声的办法。”
“关键——”凰后同样拖了个长音,“在鲁缺身上。”
看了眼御兵韬的她接着说:“因为某些人的作为,使他无法以能打造小型广泽宝塔的鲁缺为条件为地门提供支援,只能选择出谋划策来达成与大智慧的合作,换取更多筹码。”
“也因此,雁王不得不走上台前驱使棋子。”御兵韬老神在在道。
欲星移同样乐见这番局面:“若否,雁王将彻底被排除在这场博弈之外无从入局。”
“哪怕智冠群伦如前钜子,若非局势所趋,也无他发挥的舞台。”凰后直言。
归根结底,时势造英雄。
默苍离之所以能大展拳脚败修罗,也是因为他准确地抓住了中原群龙无首,迫切需要一个领导者的时机罢了。
而上官鸿信别无选择。
毕竟,纵观如今台面,对智囊有所要求且能插足佛劫的势力也只剩下地门。
尤其是在地门名义上,信徒记忆中的谋士屡屡想要逃家的现在(注1)。
这需求更是迫切。
地门,无水汪洋,平静无波的心海再现迷途之人,
原本静心打坐涵养肉身的缺舟白眉一动:“你又来了。”
顺着他视线看去,俏如来不知何时竟尔现身此地。
距失忆后的俏如来上次造访无水汪洋还未过两日。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我有事请求缺舟先生。”俏如来道。
“请说。”
“我想离开地门。”分明是强人所难之语,俏如来神色却分外坦然。
若非早有尝试外出无果,修者也不会冒昧登门。
缺舟也不拒绝,只是沉吟着问:“嗯?为何突然有这种想法?”
“有人告知我,我必须离开地门。”
“是谁?”
“我自己。”俏如来答。
使巧计自大智慧手中保下同心石的他得到部分过去记忆后,反而对地门以外的世界更是好奇了,无论是为了求证还是探索,总是要先摆脱目前这个樊笼。
“你应该明白没有大智慧的命令,谁也不能离开地门。”缺舟说,“你又为什么找我帮忙这件事情?”
“因为缺舟先生可以信任。”信任源于记忆中的印象。
“如果我不答应?”缺舟假设。
俏如来语意坚持:“俏如来仍是一意孤行,甚至不惜硬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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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不语的缺舟目光只是凝注俏如来,似要将人里外看得通透。
“先生?”俏如来有些不自在地道。
“我明白了。”考虑到修者战力与地门庞然底蕴之对比的缺舟默然片刻,做出退让,“明日钟声过后,你便可以离开了。
话题推进轻易得叫人难以置信,俏如来企图确认:“如果遇到拦阻?”
“你不是讲了,如果我不帮忙,你仍会硬闯。”
“俏如来明白了,多谢先生。”
说完,俏如来默默退场离开,只留下白衣佛者独立崖边。
四下眺望,南边是海,向西是光秃秃的岩石,东面北面都是花树,五色缤纷,不见尽头,宛若红尘万丈。
置身其间宛若谪仙的缺舟一帆渡则是天上人间唯一的壁垒。
蓦地一声叹息落入风中,无水汪洋笛音再起,穿透虚空回响天护耳畔,植入指令勾起生死回忆,如来之路金刀护航……
奈何客场作战到底力有未逮,及时醒觉的大智慧催动钟声拦路,到底在俏如来出境之前将人拦下。
“我们有约定,你不会再改变俏如来的记忆。”冷眼旁观事态演变,并未阻止的缺舟重申道,“俏如来是关键。虽然他失败了,但我认为他仍是关键,证明地门之法对错的关键。”
意识之境内,黑与白,是最为鲜明的理智分界,遥立汪洋两端。
“你不该介入,逼我不得不这样做。”顶着苍越孤鸣皮相的大智慧在替自己辩护。
“这表示你创造的记忆,不是完美。”缺舟冷静点破,“你给他的记忆如果完美,你就不该担心后续的发展,你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就算他真有疑心,也是你推波助澜,这不是他自己所选的道路。”尚未发现同心石玄机的苍越孤鸣只当是缺舟一帆渡在引导俏如来动作。
“你又如何知晓?”缺舟反问,“深入他的脑识查探?”
“我答应过,不会这样做。”大智慧矢口否认。
对此,缺舟表示怀疑:“既有出尔反尔的先例,难保没其他的惯例。”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可以查探我的脑识。”大智慧自负问心无愧。
“这样,是你在妨害我。”低眉敛目的缺舟不为他我激将所动。
须知缺舟之所以为缺舟,能保持超然态度与监察身份,其原因就在于他始终保持着独立人格作为大智慧的一体两面冷眼观世。
而一旦对二心进行搜魂,便很难保证这份纯粹不受污染。
关于这点,大智慧心中有数,常理而言不该兵行险着。
“除非,”缺舟语调微微提高,“你动摇了?”
直面二心质疑,大智慧极力平复心境:“这是和平的道路,修行的道路,建立一个佛国净土,更是初祖大愿,大智慧一往无悔,怎会动摇?”
“事实证明,拥有自主意识的人会想离开地门,这样,也算是净土?”缺舟持续发力,“拦得住身,困不住心,更遑论切断父女天伦。”
大智慧沉默了。
因为他听懂了缺舟话中委婉提醒的意味。
今日突围的只是武力泛泛的俏如来,或可轻易以力伏之,来日破门的若是万恶罪魁,又会造成多少伤亡呢?
这推断并非空穴来风,类似的思潮不止一次地在藏镜人心中浮现,不过每每被无我梵音强制压下而已。
“也有不愿意再恢复记忆的人,你知晓我讲的是谁。”
大智慧兀自强辩,缺舟一帆渡步步紧逼。
“这是每一个人都希望走上的道路吗?”
“如果世人皆知晓怎样才是正确,又何必大智慧指引。”大智慧反唇相刺一句。
“然而真正该渡的人,你却与他联手。”缺舟叹气,“你知道我讲的人是谁,你被利用了。”
“雁王?”苍越孤鸣眉头一拧。
“你明知他是最危险的人,却又愿意与他合作。”缺舟中肯建议,“如果你想利用他的智慧,你就要能完全掌握他。”
“地门之内,最理想的军师人选原本是俏如来。”大智慧坦言初心愿景。
缺舟果断拒绝:“不行,俏如来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