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的逍遥游尚在仰首凝望着竹稍风铃,这是在悼念逝去的同志。
铁枫零死于荻花题叶之手,组织却要与其合作,荻花题叶还未付出多少,覆舟虚怀已经给出了足够的诚意示好。
虽说这是休琴忘谱首肯的结果,但其余兀者也没有表现出太过激烈的抗拒态度,就连铁枫零平素憧憬的那人也是。
仔细想来,倒也当真是令人毫不意外的心寒。
《中书》有言:“以利相交,利尽则散;以势相交,势去则倾;以权相交,权失则弃;以情相交,情逝人伤;唯以心相交,淡泊明志,友不失矣。”
覆舟虚怀的形成,非因权谋,归根结底不过是一群深受旧制其害的同袍决心革命而已。
尽管初衷如此,但私心总是倍受考验。
不同于无有家眷牵绊的逍遥游、铁枫零。
五德兀者剩下的三位,不提子女俱是各宗年轻一代佼佼者的西江横棹、冷月孤眼,哪怕最年轻的青冥,也是因着家人缘故方才入伙。
亲情有时会是最强大的驱力,有时也会是最沉重的枷锁。
一旦与亲人背道而驰刀剑相向,届时又会有多少人能坚定不移地贯彻覆舟虚怀的意志呢……逍遥游心想。
近日的他少见的多愁善感。
准确的说,自日前同荻花题叶一唔起,一股莫名的抑郁情绪便在他之心头时常徘徊不去。
轻扇小炉绵送冷香清宁,逍遥游语音杳杳:“照境外传回的消息来看,荻花题叶并不会在道域驻留太久。”
“那无情葬月呢?”霁寒宵沙哑开口。
“这还用问么?”青冥一副看白痴的表情,“众目睽睽之下,不顾门户之见护在荻花题叶身前,甚至于挑上太微垣,以两人的情义怎有可能放任彼此留在动荡不安的大河两岸,还是说你不想让儿子白白错过这样一个好家教所以关心则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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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寒霄不答,旁边的西江横棹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转而问逍遥游:“所以你同意荻花题叶借无常元帅身份行事的原因是?”
“惩咎不法、匡扶公义,在一定程度,他可以为我们的事业提供民望支持,”逍遥游说,“只不过,他们要的是道域自省,而非颠覆。”
“给四宗自省修缮门风的机会与时间,再借不流血的改革争取和平空间么?”西江横棹道。
“自省?”霁寒霄冷笑,“天元抡魁一日不废,道域少年仍会步上你我后尘。”轻抚断剑的他言辞趋锐更露激进,“四宗执迷不悟,唯有揭竿而起,重订制度。”
逍遥游拨了拨琴弦,冲淡腾腾杀气:“无论是自上而下的革新,亦或破而后立的一统,总是需要一个契机。”杀得尽四宗门阀,杀不尽千年积弊。
“天元抡魁。”青冥即答。
“待天元抡魁重启,便是旧制永埋历史尘埃之日。”霁寒霄独眼中闪过一丝戾气。
“即日起,无常元帅行动改为双人成行。”逍遥游嘱咐说。
“提醒四宗清洗门楣免于耽溺和平家乡么?”青冥道,“但四宗失人岂非更符合覆舟虚怀的利益。”
因为有利,所以就选择坐视不理放任矛盾加深么……耳畔质问语声字字铿锵,逍遥游在花与月的行动中又看到了当初那个愤世嫉俗选择化身无常的身影。
“一杀一救的两手政策,归根结底不过一种政治虚伪。”逍遥游重申了一遍荻花题叶所持态度,“而不必怀疑的是,四宗积弊不清,覆舟虚怀的火种就永无熄灭的一日。”
“火种若太亮,反而会招来飞蛾。”一贯沉默少语的西江横棹向来言之有物,“无常元帅这般高调,四宗岂会坐视?”
“四宗近来想必无暇他顾。”稳坐钓鱼台的逍遥游语焉不详,偏又笃定万分……
紫微星宗·观星台,时值万里无云,仰观宇宙的颢天玄宿凝思测算少时,眉间忧思更增:“七曜逆行,九星变位,天数,又变了。”
同一时间,阴阳学宗,泰玥皇锦掌心驱山圭忽明忽暗,旭长辉笔蘸朱砂挥毫疾书,欲锁灵脉稳地气,却是无功而返。
一声震爆,金字次第崩解,逆乱功元反冲其身,甩袖拨散浮尘,伸指缓缓拭去嘴角殷红的临书玉笔眼中惊涛毫无作伪:“地脉共鸣被截断了,有人在强行窃取九界地气……”
最先发现地气遭窃的并非道域,而是自俘获绝代巧手后便积极向外扩张势力辐射范围的地门。
苗疆外围高崖上,俯瞰云卷云舒的封鳞非冕持续跟进棋局演变。
“人力分布有所变化,往苗疆拓建的速度加快了。两天,最慢,再多六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