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3 章 答案

被吃掉是一种什么感觉?

先是皮囊被无形的巨力撕开,如同陈旧却依旧坚韧的锦帛,发出沉闷而令人牙酸的裂响。

魔气凝成的利齿并非实体,却比世间任何神兵更为锋锐,它们嵌入、然后毫不留情地向下豁开,将维系形貌的魔元与拟态的血肉一同暴力地分离开来。

紧接着,是更深层的、构成他“存在”根基的东西被撬动、被吸吮、被强行剥离。

那感觉并非单纯的剧痛,更像是一种源自本源的、规则层面的消解,仿佛他作为“谢青梧”这个名字所承载的一切,正在被一个无底的深渊贪婪地吞咽、归并。

但是他其实并不觉得痛苦,或者说,他早已经丧失了肉体疼痛的权力——幻魔的变化为何难以揭穿?因为在“成为”的那一刻,骨肉经脉也在扭曲重塑,那种将自身打碎、再强行拼凑成他者模样的过程,其间的混沌与撕裂,远比此刻被吞噬更为漫长和煎熬。

幻,幻的不是表象的幻术,而是变幻,是根基的重塑,是每一次扮演都需要先经历一次的、对“自我”的凌迟。

当血肉被撕扯,身体在一点点缺失,感官的边界变得模糊,意识仿佛漂浮在了一片温热而粘稠的黑暗里。

然而,谢青梧却觉得一种奇异的充盈感自心底升起,特别是胸腔,那里像是被某种滚烫而沉重的东西填充得满满当当,鼓胀得几乎要裂开。

即便是缺了一半的心脏,此刻也能隔着残破的躯壳,发出擂鼓般剧烈而清晰的跳动声,每一次搏动,都震得他残存的灵台嗡嗡作响。

那心意是完整的,前所未有的完整,甚至比他拥有完好魔躯时更为坚定和饱满。

这充盈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他灵魂最深处满溢出来的东西,是他在模仿、在追寻、在无数个日夜的观察与书写中,一点点积攒下来的,独属于“谢青梧”的珍宝。

当痛楚随着持续的撕咬逐渐变得麻木,意识的边界开始如同浸水的墨迹般模糊、晕散,

他忽然想起当时与鹿闻笙在那间洒满阳光的屋子里,聊天的内容来。

那时,谢青梧对人性的复杂感到无比困惑,他对鹿闻笙倾诉,为何人族能同时容纳怯弱与勇气,甚至让爱恨如此交织难分——为什么他们心中所想的,与最终做出的抉择,常常南辕北辙?这在他看来,是极大的矛盾和能量的浪费。

人,真是个心口不一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