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谦看完圣旨内容后，神色严峻无比，嘴唇苍白无色，这段时间逐步挺直的脊梁如同被无形的巨石压住一般，一点点弯曲下去，瞬间看起来像是老了许多。

石亨目睹之后，也是心惊胆颤不已，双瞳紧缩。“幸好当今主子是郕王！”

他说，“倘若换成那位……我老石估计早就葬身牢狱，别说风光往上爬了，怕只能洗洗手早作准备去了。”

石亨堪称一代枭雄，又兼有小人的一面。正因为如此的性格特征，让他对诏书的内容看得极为透彻，从而对于朱祁镇的性格也有了深刻的了解。历史事实证明他的观点无误——

石亨后来帮助朱祁镇恢复皇位，在夺门之变不可没。然而结果如何？于谦和一批得力臣僚刚遭清算，紧跟着就是他的灾祸临头，最后同样没能逃脱凄惨毙命的下场。

于谦用颤抖的双手紧紧攥住成敬递过来接过圣旨的手。

“陛下这意思……是想让诏书内容人人知晓？！”

成敬先是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

“陛下还是希望咱们留些体面的。”

“可惜对方实在太不体面了。”

话说到这里，意思已经传达清楚。

朱祁钰不会主动四处宣扬此事，但如果有人来问，他也不会隐瞒。他已经尽全力想给对方留面，可奈何对方实在太过分。

那他也没什么办法了。

就看文武百官如何应对吧！如果他们能管住嘴，这件事到此为止；否则……

于谦面容憔悴，晃悠着牵着马，沿着寂静的街道往军营方向走去。夕阳已落山，而他依旧在军营忙碌。只是刚刚听闻消息，便赶紧赶来郕王府求证真假。

如今情况大致了解了。

他也该回去处理事务了。

可经历过这一遭后，即便是如于谦这般忠心耿耿的人，内心不可能毫无改变。这改变将以何种形式展现，短时间里自然是看不出来的。

当夜，京城不知有多少人彻夜难眠。

次日清晨，又是上朝的日子。朱祁钰骑着高头大马，轻车熟路来到奉天殿。环视一圈，在场许多文武百官都神色疲惫不堪，仔细观察还发现少了几个身影。

成敬探查一番，靠近朱祁钰小声道：“昨晚有几位老臣被发现在家中吊颈自尽。”

“应该是被迫无奈。”

朱祁钰沉寂片刻，叹息一声，没有再多问。

一道诏书，直接将早朝现场的气氛降到冰点。原本许多人还在奉天殿里闹出不少幺蛾子，现在全都安静下来。

就算是位列黑名单首位顶风作案的徐有贞，今天也显得精神不集中，两只眼睛死气沉沉。

他对朱祁镇的忠诚，不能用“耿耿于怀”来形容，只能说是忠犬级别。然而现在，苦等多时的消息终于到来，结果居然是……如此令人难以接受的情况……只能以“我们还想奋力作战呢，陛下为何这么轻易投降”概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