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文了解台湾的情况?”
“阿姐不用担心,老爷了解的。阿姐,还在巴黎的时候,老爷给我出了个主意,让我做古董生意,说是内地出来的富人有不少已经坐吃山空,到了卖家当的当口,又要顾及面子,不会大张旗鼓地卖……”
费宝琪打断,“不用往下讲,这生意我懂,你要做?”
费宝树点头,“我在香港已经做了,从北角收了一些好东西。”
“你跟我讲,是打算把生意做到台北?”
“老爷本来就是让我在台北做这个生意,是我自做决定先在香港做起来。”
“收古董吃本钱厉害,能赚多少也说不好,耀文怎么会看上这个生……你自己的生意?”
“不是我的生意,是我和阿姐一起的生意。”
费宝琪淡笑道:“谢谢你记着阿姐,我跟你嚜不好比的呀,手头没多少铜钿。”
“本钱老爷会出的,老爷讲了,生意他不参与,赚了钱把本钱还给他,再帮他做件事。”
闻言,费宝琪瞬间警觉起来,“耀文想让长桐做什么?”
费宝树箍住费宝琪的手臂,“阿姐,你想多了,老爷想让我俩帮他收股票,当年美国公司在上海发行的股票。”
费宝琪睫毛轻颤,眼底的黄浦江水被搅动,波光粼粼,绽开一簇宝玉的光芒,“耀文真了不起,这么个大金库被他发现了。到了现在也没有多少人意识到当年的美国股票已经很值钱,就算意识到想要卖掉也难,戒严了,不是因公出差很难出台湾。”
“阿姐你不是知道吗?”
“我知道很奇怪吗?”费宝琪理所当然道:“也不看看你姐夫是做哪行的。”
费宝树莞尔一笑。
费宝琪经过快速思考,说道:“宝树,两个生意都赶在好时候,听长桐讲,外汇要单向贬值了。”
“单向贬值什么意思?”
“政府计划以商业运作的形式垄断出口贸易,打算降低美元汇率,逼死一些出口商。”
费宝树摇摇头,“听不懂。”
“你呀。”费宝琪戳了戳费宝树的太阳穴,“什么都不懂,还做生意,耀文也不怕他的本钱打水漂。”
“就是因为我不懂,阿姐你更要跟我一起做生意。”
“真拿你没办法。”费宝琪笑着轻轻摇头,“台湾这里只有台湾银行可以处理外汇业务,出口商找到海外客户,客户会通过他们国家的银行开一张信用状到台湾银行。
有了信用状,台湾银行会批一笔贷款给出口商用于生产出口商品,等订单完成,信用状变成真正的外汇,台湾银行会给出口商开具一张结汇证,出口商凭证在台湾银行取规定比例的外汇和台币,或者拿着结汇证去衡阳路的银楼换台币。
正常情况是这样,但只要政府一纸命令,一美元换台币的数额减少,出口商不仅没钱赚,甚至可能结汇证的钱不够还台湾银行贷款,很多出口商都会破产。”
“啊?这样做吃相太难看了吧?”
“你不懂,出口商几乎都是本省人,背后站着本省大地主,不打击这些大地主,台湾土改没法顺利展开,这是政治。”
另外一边。
逛街的冼耀文偶遇了一帮人打群架,一个个下手却是不轻,木棍、砖块都往对方的头上招呼。
看上一会,听上两句,便因一半听不懂而听懂了双方的矛盾——本省人VS外省人。
打架没什么好看的,看了半分钟,冼耀文绕过打架的人群,继续往前,这使他没有听到一句“孙德培,警察来啦,快跑”,错过了观赏一个未来台湾黑道风云人物毛没长齐时的机会。
不然,他大概会念叨一句:“台湾三联帮柯志华。”
又逛了一个小时,累了,刚好路过淑贞的阿公店,冼耀文钻进对面的一间茶艺馆。
刚跨进门,一个类似妈咪的人就迎了上来,用蹩脚的国语说道:“先生,稀客呀,好久没来啦。”
“不好意思,我只想喝茶,走错了。”送上一句,冼耀文转身就走。
假装客人是熟客的手腕一点不高明,店里的生意估计好不到哪里去,他想找一个阅男丰富的陪茶妹聊聊,还是换家店。
走出几米远,又是一间茶艺馆,一走进去,妈咪也是第一时间迎上来,“先生,乞丐桑咧(长得好帅),第一次来我们店哦?”
“是哦。”冼耀文搂住妈咪的胳膊,“来晚了哦,我该早几年来,看你都长皱纹了。”
妈咪咯咯笑道:“我长皱纹不要紧的啦,我的女儿个个貌若天仙。”
“你说的哦,要是不好看,我会骂干恁娘。”说着,冼耀文瞄了眼妈咪的胸。
妈咪笑得花枝乱颤,“好哦,好哦,客人在这里多坐几个钟,晚上我跟你走。”
“跟我走做什么?”
“给你干啦。”
“好哦。”
两人逗了一会闷子,妈咪带着冼耀文往深处走,来到一隅的僻静雅座,拉椅子服侍冼耀文坐下,“客人,要不要让我女儿都出来给客人见见?”
冼耀文摆摆手,“第一次来不用麻烦,先见见最吃香的。”
“好哦。”
妈咪离开,茶博士过来,冼耀文点了膨风茶以及干果小吃,未几,妈咪回来,带着一个疑似女大学生。
怎么说呢,就是给人的感觉符合对一个完美民国女大学生的想象,无论是长相、青涩带着求知的眼神,以及穿着打扮,无不刻着女大学生的标签。
像过头了,所以肯定不是女大学生,不用怀疑花骨朵下海。
“客人啊,这是我女儿幼韵。”
冼耀文诧异地看向妈咪,“你姓严啊?”
妈咪捂嘴笑道:“客人知道是谁就好,不要讲出来,顾维钧还在美国做大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