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三天前……

他本应该告诉他们他要去哪,但这时候任何条条框框只会使他变得更为暴躁,他需要一点私人空间,非常需要,就如同他想对月长嗥一般迫切。他从不合群,喜欢一个人单干,他想做什么与旁人无关。对他来说,“种群”有时候好像一把枷锁,驯服他,控制他,掐住他的喉咙。离开这里能让他感觉自己活着,自由并且无拘无束。

——尽管他立刻察觉自己受到了追踪。

低着头,他弓着身体悄无声息地穿行于石南灌丛间,在荒原上投下一片阴影。这附近的居民都知道关于达特姆尔高原上出没野兽的传说,没有哪个蠢货会想要在夜晚来场冒险,尤其还是个月圆之夜。当然也有好事之徒宣称他们曾见过野兽,可正正遇到过的又有几个能活得下来。

有个念头拽着他,挥之不去,唆使他逃离污染严重交通拥堵到处充斥人类恶臭的伦敦去寻找一片净土。他通常不会这么干,“种群”会轻易破解他的行动——但那最早也要等到明天,他们今晚帮不了他。

他正在被追捕。

一群人类,一群狩猎者。

他们可能从哪里听闻他今天会路过这,或者仅仅是交上了大运。

他必须调整状态,趋利避害:荒漠上弥漫着一股薄荷味,扰乱了他的嗅觉。他四下转悠,感到头晕目眩,身体轻飘飘的。他尝试着降低对嗅觉的依赖以避免影响其他感官,但放弃嗅觉对他雾蒙蒙的大脑并没有一丝帮助。

更不幸的是此刻上空云层密布,倒不是说他需要星星月亮指路什么的,只是继不怎么可靠的嗅觉之后,他又失去了原本可以仰仗的视觉。

他的右边有条河,清澈冷冽的河水在招唤他。他用尽全力蹦跑起来,飞快地,那些失灵的感官似乎又慢慢回来了,可他知道这种状态维持不了多久。凌烈的风刷过他的皮毛,十一月的夜晚干冷而舒爽,天空正酿着雪,也许再过几天就会降下来,但今天不会。到那时他会回到忙碌而喧嚣伦敦,被各种各样的气味包围——有些闻起来不错,但大多数令人作呕——那些熟悉的,家的味道。

临近河边时他放慢脚步,有细小的银蛇在花丛中窜梭。他停下来嗅了嗅,试图从空气中分辨气味,闻到得却仍是漫野的薄荷味。

他只得竖起耳朵,小步跑进河里,低头饮起水来。

突然,他的左腹被扎了一下——类似飞镖之物,火燎般的疼。他抬起前腿,想把那玩意从身上弄出来。他发疯般地撕咬,嚎叫,却无济于事,只能渐渐任自己堕入一片黑暗。

他被皮肤上的刺痒感弄醒了。

这些年他有过太多糟糕的经历,不过显然目前的处境才是最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