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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谦的特点就不同了,两世为人,眼界自然不是老爷子比拟,沉默一下,道:“这件事谈不上官逼民反,可也谈不上反民十恶不赦,其实无非就是个利罢了。”

“利从何来?”嘉靖露出一丝疑惑之色。

徐谦道:“陛下,藩国每年岁贡,争先恐后,何以治下百姓进贡,却往往一再拖延,正德年间的时候,为了保证贡品能及时送抵京师,以至各地镇守太监穷凶恶极,一再督促,却仍然有拖延懈怠者。”

嘉靖回味了一下徐谦的话,接着道:“你说为何?”

徐谦道:“无非就是藩国入贡,朝廷回之以厚重赏赐,每年所赐之物,往往多于岁贡,藩国得了利,因此更加勤奋,年年岁贡,生恐不够及时。而百姓入贡,朝廷并不给予财货补偿,这便是百姓失利,既没有好处,官府却又督促,逼得急了,百姓先是不满,而后生怨,最后若是有不法之徒鼓动,自然也就胆大包天,铤而走险了。”

“宫中用度,自然需要保障,可是百姓无偿入贡,却也不能不赏,若宫里肯拿出一笔银钱,改入贡为采买,如此,百姓们利,自然甘心情愿年年入贡,就算有乱民怂恿,也不会受他们裹挟。”

嘉靖冷冷一笑道:“亏得你还是读书人,身为读书人,满口都是个利字,这是圣人教你说的吗?”

徐谦吁了口气,道:“圣人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若以此推论,君子尚可爱财,小人难道难道不能趋利?那么这满朝文武官员,朝廷发放俸禄做什么,每年一车车的冰敬、碳敬,是送给谁的?皇帝不差饿兵,钱粮不足,就有兵变,无偿征用,不惹出民变那才怪了。”

嘉靖的眼睛眯起来,慢悠悠地道:“你这家伙,虽然是强词夺理,可是道理还是有的。”

徐谦道:“学生不过道出了许多人不敢道出的事罢了,其实谁都知道弊政就在这里,可是大臣们对利避而不谈,这利字就像嫖娼,做得却说不得,于是人人都去做聋子,去做哑巴,每天反反复复念叨的就是教化、教化,百姓连饭都吃不饱,教化又有什么用?所谓仓禀足才知仪礼,可地方官员,往往将教化列为第一,征粮为次,诉讼为三,至于这百姓吃不吃饱饭,似乎与他们政绩无关,遇有失地之民,没有生计,便将其驱走,沦为流民,这样下去,天下流民越来越多,流民虽还是忠厚百姓,可是一经人唆使,就可以成为乱民,国朝弊政,莫过于此。”

嘉靖慢悠悠地道:“你说了这么多,又当如何解决?”

徐谦道:“无非就是个钱字而已,有钱则能周济天下,天下人受了周济,自然不肯去反。”

嘉靖微微一笑道:“说来说去,还不是彰显你们路政局的重要?你说的也有理,只是弊政往往积重难返,还需徐徐图之,不能操之过急,这件事从长计议吧。”

从宫里出来,父子二人一直出了午门,徐昌才瞪了徐谦一眼,道:“你到底怂恿了寿宁侯几个做什么事?什么不好招惹,招惹这些人做什么?”

徐谦苦笑道:“无非只是做买卖罢了,拉他们入伙,一来能解决本金,二来将来就算遇到了麻烦,也多几个人承担而已。”